“等會兒去買菜”仿佛一個身嬌體軟的flag,一推就倒。
童淮吃完飯困得不行,嚷嚷著拉著薛庭去補覺。
這小孩兒睡覺很纏人,沒有東西抱就要生氣,把自己氣醒,薛庭等他睡著,兩次試圖偷梁換柱,把枕頭塞他懷里自己出去一趟,結(jié)果都宣告失敗。
小半個月未見,他也確實舍不得放開,思忖了下,干脆順其自然,摟著童淮也闔上眼,放任了一回。
一覺醒來,天已經(jīng)黑了。
外面寒風(fēng)呼嘯,天幕又抖落下大片大片六棱形的雪花,在路燈與霓虹燈的烘托下飛舞旋落。
屋內(nèi)暖融融的,被子里留存著兩人的體溫,舒服得讓人不想動彈。
童淮伸著脖子看了眼窗外的雪,又懶噠噠地往薛庭懷里蹭,不想出門:“婷婷,晚上還是吃外賣吧?”
他認(rèn)真琢磨了下,薛庭的生日,讓他自己來做飯好像不合適,但他也不會下廚,搞不好還會把廚房燒了。
那還不如吃外賣呢。
薛庭醒得比他早,前段時間那種仿佛沉在冷潭中的感覺已經(jīng)褪下,神色也有些松懶,薅了把他后腦杓的頭毛,嗯了一聲。
就著外賣吃了蛋糕,時間也不早了。
童淮不想寫作業(yè),剛睡醒不久也睡不著,無聊地在地毯上打滾。薛庭好笑地把他提起來,翻出了游戲手柄:“打游戲嗎?”
童淮眼睛一亮,立刻坐好:“你會打游戲呀?”
“不會,”薛庭關(guān)了一顆燈,營造氣氛,淡淡道,“為了誘惑你留下來特地準(zhǔn)備的?!?/p>
童淮笑嘻嘻的:“你在這里就很誘人了。來來來,我教你打游戲,優(yōu)等生。”
事實證明優(yōu)等生就是優(yōu)等生,就算是沒怎么玩過游戲,領(lǐng)悟力也比一般人強。
童淮教薛庭玩了兩個小時游戲,第一個小時他高高興興地暴打薛庭,第二個小時薛庭開始反攻。
童淮緩緩道:“……我靠?!?/p>
然后撂挑子不干了。
薛庭難得放松,還挺有興致,見他苦兮兮地癱倒在地、滿臉大寫的拒絕,捏了把小孩兒的后頸,揚揚眉:“你是不是玩不起?”
童淮滿地蜷著躲著他的手,理直氣壯:“是!”
嘴上這么說著,鬧了一通,他還是又爬了起來,繼續(xù)跟薛庭一起玩。
今天是薛庭生日,他應(yīng)該讓自己男朋友多高興高興。
玩到太晚,童淮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著的。
從夢境中墜醒時天光大亮,薛庭陪他賴床,在看新聞。
童淮迷迷糊糊地揉揉眼,湊過去打了個呵欠,發(fā)了會兒呆:“幾點了?”
“快九點?!?/p>
“等下出去買菜吧,”童淮眼睛一彎,“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p>
話是這么說,童淮拖拖拉拉地起床,又磨磨唧唧地?fù)Q衣服,出門時也快十點了。
昨晚的大雪轉(zhuǎn)為了細(xì)碎的小雪,天色陰沉沉的。
小區(qū)里有超市,不過比較小,離小區(qū)不遠(yuǎn)有個大超市,也就多走幾步路的事。
童淮跟著薛庭在超市里轉(zhuǎn)悠著買菜,想吃什么就往購物車?yán)锶?,原本只打算買一兩天的菜,被他添出了三四天的量。
從超市出來,他跟薛庭牽著手,一左一右各拎著個購物袋,想去買冰淇淋,又感覺會被薛庭說一頓,思考著該怎么撒嬌得逞,無意識一抬眼,整個人忽然僵住了。
超市門口的路邊停著輛熟悉的車。
車邊站著的是童敬遠(yuǎn),目光直直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神色難明。
霎時童淮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如擂,一聲疊著一聲,腦后背后緩緩浸出層涼颼颼的冷汗。
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放手。
等反應(yīng)過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非但沒有放手,反而抓緊了薛庭。
薛庭也緊緊抓著他。
童敬遠(yuǎn)當(dāng)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慢慢走上前,望著這兩個青蔥的少年。
薛庭上前一步擋住童淮,抿了抿唇角:“童叔叔?!?/p>
童敬遠(yuǎn)明顯不想和他說話。
這對父子刻意不想搭理人時,神情近乎一模一樣。他用一種很難明的目光,望向趕緊上前一步、生怕他對薛庭動手的兒子,啞然片刻,叫他的昵稱:“崽崽?!?/p>
童淮眼睫一顫:“我……”
他很慌亂,卻更用力地抓緊了薛庭,小聲說:“我和薛庭……”
薛庭握了握他的手,與面無表情的童敬遠(yuǎn)對視上,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氨?,童叔叔,瞞了你很久。我和淮崽在一起了。”
成年人比他們還要更加沉穩(wěn)、更加會隱藏情緒。
他們看不出童敬遠(yuǎn)在想什么。
薛庭在身邊,童淮也沒那么心慌了,咬了咬牙:“爸爸,我喜歡薛庭?!?/p>
童敬遠(yuǎn)沉默許久,不容拒絕地朝童淮伸出手:“先跟爸爸回家?!?/p>
童淮心里冷冷一跳,惶惶地望著他,不肯放開薛庭的手,囁嚅著叫:“爸……”
兒子惶然慌亂的眼神像根針扎來,童敬遠(yuǎn)也很不好受。
他不是個好爸爸,總是手忙腳亂,照顧不好童淮,因此也更為害怕兒子的淚眼。
他將目光又落回了薛庭身上。
他很欣賞這個少年,即使現(xiàn)在情緒上有波動,那份欣賞也沒變。
“……薛庭也一起來吧,”童敬遠(yuǎn)稍稍一頓,“我想和你們談?wù)劇!?/p>
到家時天色更昏沉了,積壓著一層灰蒙蒙的云,下一刻就會傾倒下來般。陳阿姨也回老家過年了,等童淮開學(xué)才回來,家里空蕩蕩的,有種說不上的冷清。
推開房門的時候,童敬遠(yuǎn)想,童淮小時候回家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嗎?
他讓兩人坐下,倒了熱水,與沙發(fā)對面的兩個半大孩子肅容對坐。
“你們是認(rèn)真的嗎?”
良晌,童敬遠(yuǎn)終于開了口,說的是“你們”,目光卻對著薛庭。
薛庭不避不讓,與他對視:“是?!?/p>
童淮也連忙點頭,生怕慢一點童敬遠(yuǎn)就會以為他不認(rèn)真。
童敬遠(yuǎn)也是第一次當(dāng)父親,第一次面對這種狀況。
他曾經(jīng)以為童淮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牽著個某個女孩子的手走到他面前。
心里滑過無數(shù)雜亂的念頭,童敬遠(yuǎn)閉了閉眼:“崽崽,我想跟你單獨聊聊?!?/p>
童淮猶疑著看看他,又看看薛庭,拿不定主意。
童敬遠(yuǎn)的態(tài)度很平和,薛庭的目光與他一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聲音沉穩(wěn):“去吧?!?/p>
童淮唔了聲,跟著童敬遠(yuǎn)上樓,回到熟悉的房間里。
失寵的史迪仔傻兮兮地倒立在床上,呆呆望著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的父子倆。
童敬遠(yuǎn)拍了拍床,示意童淮坐下來,像是給小時候的童淮講睡前故事那般,態(tài)度很溫和:“崽崽,這就是你一直瞞著我的事?”
哪怕童敬遠(yuǎn)勃然大怒,童淮也不會這么愧疚難受。
他的惶恐大部分來源于愧疚,聞聲眼眶一紅,小聲道:“我想等高考完再告訴你,不是故意瞞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