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霮挑眉,“那又怎樣?若是朕真的能成為一位萬民敬仰的有道明君,莫說一個廢太孫的孩子,就是我還有其他的親兄弟,他們也不是朕的威脅。太宗曾說過,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個孩子,不過是一滴水,朕的眼中,看的是那滄海橫流……”
李霮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的萬里碧空,雙目炯炯有神。
王樓心中喜悅又感嘆,這位他從少年時就小心呵護的主人,終于有了睥睨天下的雄姿。
又過了半個月,便到了行刑的日子,秦處安一身囚衣被拖上了法場。在上場之前,他被灌了一碗藥,口舌麻木,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跪在那里時,看到了街市口密密麻麻前來圍觀的人群,其中有不少用冪簾將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女子。甚至有些連面巾都不戴,雙眼滿是恨意地死死地盯著他。便是不能親手殺了你,我也要親眼看著你去死。
當那口鋒利的大刀落了下來的時候,不知是哪個女人喊了一句,“活該千刀萬剮了你……”惹得眾人一片叫好。
秦茱不知道自己逃過這一劫到底是因為什么,只是她和廢太孫都辜負了這份善意。兩人在那別巷之中,日日爭吵不休,到了后來,兩人還時常大打出手。秦茱到底是女子,又懷著孩子,體力不如太孫,常處于下風。因此,對太孫那是咬牙切齒。一日,太孫站在井邊彎腰喝水,秦茱從后面猛的推了他一把,想將他推入井中淹死,可誰想,太孫兩手揮舞間,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兩人一同摔進了井中。兩人在水里糾纏廝打,互相踩著對方想獲得一線生機,可最終……
隔了幾日,有人來報王樓,說送米糧的人前去送些柴米油鹽,久久無人應門,進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兩人都跌落井中,淹死許久了。只是不知道,死前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王樓嘆氣,這兩人,便是到了這邊境地,只怕也從未想過要互相扶持好好度日。他回頭跟李霮提了一句。
李霮也嘆氣,“罷了,好生安葬了吧。只是可惜了那個孩子。”若是能平安生出,抱去給平民家撫養(yǎng),也未必不會有平安喜樂的一生。
……
來年四月初,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陸瑯瑯心心念念要吃桃花魚。那魚極難抓,一般的樵夫漁民都抓不上手。歐陽昱跟童昊兩人只好拎著網,去城外東山的親自去抓??伤麄儎偝鲩T不過半個時辰,陸瑯瑯的肚子就疼了起來,陸湛、謝晗和謝老夫人忙成了一團,待接生婆子進了產房,太醫(yī)來候著了,才想起來派人去找歐陽昱和童昊。
府中下人們快馬追到東山,看見那桃花開遍的山林簡直快哭了,這得上哪里去找啊,一群人只能站在山下,望山大吼,“將軍,夫人要生了,將軍,夫人要生了……”
不多時,就見歐陽昱挽著褲腿,擼著袖子從桃花林里一頭沖了出來,連騎馬都顧不上,施展輕功往城內狂奔而去。不一會兒,童昊也拎著一網子活蹦亂跳的魚下山來了。
一路上,歐陽昱將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唉,怎么就自己跑出來了,這要是像岳母一樣有個萬一,那可如何是好,他越想越害怕,等跑到府門前時,差點沒哭出來。
等他一頭沖進產房的小院里,院里面安安靜靜的,落針可聞,一句陸瑯瑯的哭喊聲都沒有。歐陽昱顫著嗓子問,“人呢?怎么了?”
一側的廂房門簾就被掀開了,謝老夫人滿臉是笑,沖著他招手,“快來看看?!?/p>
歐陽昱忙跑了進去,陸湛正站在那里,熟練地抱著個大紅的包裹,里面裹著一個嬰兒,烏黑的頭發(fā)油亮濃密,蓋在腦門上,長長的眼睛閉著,歪著腦袋睡得真香。
歐陽昱兩眼一熱,眼淚就奪眶而出。
謝老夫人失笑,“瞧你這渾身臟兮兮的,還不趕緊去換身衣服?!?/p>
歐陽昱舍不得地又看了看孩子,這才借著換衣服的名頭,擦干了眼淚。換完了衣服,他輕手輕腳地去了陸瑯瑯所在的房間。
產婆給她換了衣服,包了頭巾,陸瑯瑯躺在那里,臉色發(fā)白,沒什么精神,但是也沒睡,見他進來,笑了笑,“看見孩子了?”
歐陽昱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給她仔細掖了掖被角,“看見了。你還好嗎?疼不疼?”
“她可真難看。”陸瑯瑯笑著嫌棄孩子,“紅彤彤的,像個小猴子。”
旁邊產婆第一個不答應了,“夫人,我接生過這么多孩子,這孩子那是少見的漂亮。您等著,不到一個月,這孩子保證漂亮的像白面捏出來的娃娃?!?/p>
歐陽昱忍不住笑了,“你這么好看,孩子怎么可能不好看。對了,是男的還是女的?”
陸瑯瑯笑,“跟我一樣?!?/p>
歐陽昱欣喜,“太好了,我去抱來給你看看?!?/p>
陸瑯瑯莞爾,“好吧?!?/p>
產婆在一旁,心里好生羨慕,這位歐陽夫人,別人生孩子,疼個一天兩天生不出來的常有。她從發(fā)作到生下來,不過小半個時辰的事情,順順當當,什么事兒都沒有。而且將軍大人也沒有嫌棄是個女兒,還高興得跟捧了個龍蛋似的,真是位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