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 蘭溪鎮(zhèn)。
蘭溪鎮(zhèn)名字清新好聽,民風(fēng)卻十足的彪悍,在路上隨便拽一個人, 十個里面九個有一身腱子肉,八個臉上有刀疤,七個背著狼牙棒, 六個手握大砍刀,唯一一個看起來正常的則藏滿了毒藥暗器,分分鐘就能取你狗命。
因為蘭溪鎮(zhèn)是一個毗鄰魔域的城鎮(zhèn)。
不像鬼族有幽冥地獄作為自己的地盤,魔族和正道修士共處神州大陸, 只是雙方的仇怨已綿延數(shù)千年,正邪之戰(zhàn)在歷史上爆發(fā)過數(shù)次, 每一次皆是血流成河、尸橫遍野。近幾百年來,雖沒有爆發(fā)過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但雙方依舊勢不兩立,互相看不順眼, 于是以墨河為界,分地而治。
作為處在兩地交界、地理位置特殊的蘭溪鎮(zhèn),鎮(zhèn)上的人自然也特別的很。他們一半是窮兇極惡的魔修,殺人不眨眼, 吃人不放鹽;一半雖不入魔道, 卻擁有過人的膽識和本領(lǐng),能如魚得水的游走于黑白兩道之中, 為自己謀取利益。
總之,這兩類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好惹。
此時,蘭溪鎮(zhèn)的一家酒館里,生意正紅火。
“掌柜的, 再來兩壇‘十洲春’!”
一名身材魁梧、滿身刀疤的黑臉大漢將一碗酒牛飲而盡,痛快的用赤膊抹了抹嘴,扭頭沖客棧掌柜高喊。掌柜立刻應(yīng)了一聲,見店里幾名伙計都忙的腳不沾地,于是親自拿著兩壇酒過來,放在了大漢桌上。
大漢道:“你家店生意最近興旺的很啊,我記得以前來這,可沒這么多人。”
掌柜笑瞇瞇說:“可不是。以前整天忙著打仗,誰有空到我這來喝酒?如今得閑了,自然熱鬧了嘛?!?/p>
大漢不解:“怎么說?”
“兄弟,你是從東邊來的吧?”鄰桌一個滿頭臟辮的男人轉(zhuǎn)頭問了一聲。
大漢:“對。我剛從那邊運了一批貨回來?!?/p>
“東邊”指墨河以東,是正道修士的地盤。魔族和正道修士雖勢如水火,不共戴天,但對彼此的資源還是非常眼饞的。魔族人整天打打殺殺,不如正道修士精細(xì),所以喜歡對方煉制出來的法寶、暗器和各種珍奇的小玩意;魔域環(huán)境獨特,生有大量珍稀植被,可煉藥也可制毒,亦是仙道之人非常需要的原料。
大漢做的就是這類買賣,他這一趟跑得遠(yuǎn),已經(jīng)有半年沒回魔域了,故對這里的近況并不了解。
“怪不得你不知道。”臟辮男湊過來,興致勃勃道,“魔域換天了,修羅殿有主了!”
修羅殿在魔域是中心權(quán)利的象征,傳聞千年前曾有大魔在里面居住過,一直是所有魔君做夢都想入主的地方。
大漢一驚:“誰?是青昊魔君,還是扶蒼魔君!?”
青昊和扶蒼是魔域中兩名最厲害的魔君,二人皆是大乘境強者,互相爭斗了已有幾十年,都想干掉對方入主修羅殿,成為魔域至高無上的魔尊。可惜二人勢均力敵,打來打去始終分不出勝負(fù),難道現(xiàn)在終于有結(jié)果了?
“都不是。”掌柜的在一旁道,提起這事還有些心有余悸,“修羅殿如今的那位主子,是空降下來的!”
“?。俊贝鬂h不信,“你莫逗我,此人是何來歷,難道會比大乘還厲害?”
就算這人也是個大乘,青昊和扶蒼絕不會允許一個外來戶直接踩在他們頭上??偛豢赡軆晌荒Ь?lián)手,也干不過這個空降吧!
“還真就是這樣!”臟辮拍了一下桌子,用一種敬畏驚嘆的口吻道,“這位大人是個渡劫!渡劫境!!”
大漢猛的瞪大眼,半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字語。
旁邊桌子的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紛紛來了興致,加入了對話:
“不信是吧?我們一開始也不信?。∧强墒嵌山倬嘲?,幾百年沒出現(xiàn)了?三個月前,一股陌生魔息突臨修羅殿,招呼不打一聲就住了進(jìn)去。青昊和扶蒼以為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來搶他們位置,怒火中燒的想去給他個教訓(xùn),結(jié)果全被打了出來!”
“沒錯,我聽到消息的時候人都傻了!一人干翻兩個大乘,那是什么概念!”
“青昊和扶蒼在那之后便率領(lǐng)著各自麾下的勢力歸附了這位大人,奉他為魔尊。現(xiàn)在整個魔域都已經(jīng)承認(rèn)了這位魔主。畢竟是渡劫境啊,那群仙修里都沒這個等級的人物,能為這樣的魔主效力,我們都覺得十分榮幸!”
掌柜的也笑呵呵的道:“別的不說,戰(zhàn)亂止息后,我這生意是真的紅火了不少?!?/p>
大漢心中驚嘆,連忙喝了一大口酒壓壓驚。
眾人聊的熱火朝天之時,酒館門簾被掀開,又走進(jìn)來一位客人。
生意紅火,客人源源不斷是正常情況,有人隨意瞥去一眼,目光卻突然頓住了。
“唉?!彼酶觳仓鈸v搗身邊的人,下巴沖門口抬了抬,“看?!?/p>
酒客一個個轉(zhuǎn)頭看過去,繼而像被某種奇異的氛圍傳染,說話聲漸漸小了下來,最后整個酒館變的鴉雀無聲。
進(jìn)來的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
他一襲白袍,纖塵不染,腰上懸著一把劍,劍鞘上有霜白繁復(fù)的花紋。
在一群或是袒胸赤膊,或是黑衫鐵甲的漢子中,青年的裝束顯的有違突兀。當(dāng)然,最突兀的是他那張臉——白皙秀凈,精致俊美,一雙眼眸如淡色的琉璃,身上裹挾著清雪的涼意。
他好像一只誤闖狼群的雪白小綿羊,從頭發(fā)絲到腳踝,沒有一處地方和這里相容。
可青年自己好像感覺不到似的,他無視了四面八方投射來的形形色色的視線,淡聲對掌柜道:“一壺茶,多謝?!?/p>
掌柜也愣了好一會兒才猛地驚醒,他連忙應(yīng)下,想讓青年先坐下歇歇,可一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酒館里已沒了空桌,若讓這位和其他人拼座,又等于是送羊入虎口,于是只好匆匆道:“客官稍等,馬上就好?!?/p>
掌柜不愿生事,其他人卻不這么想。一個刀疤男人輕佻的吹了聲口哨:“美人,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這個青年,一看便知是個仙修。
在蘭溪鎮(zhèn)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仙修甚少出現(xiàn),偶爾有來探查消息或是采集資源的,也是一隊人一起來,且其中必然有元嬰及以上的高手鎮(zhèn)場子。
像這樣孤身一人闖進(jìn)蘭溪鎮(zhèn)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更別說,還長了這么一張臉。
出乎眾人預(yù)料,青年聽了這句挑逗,沒有驚惶不安,也沒有勃然大怒,他偏頭看了刀疤男一眼,走過去問:“介意拼個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