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啊,你叫??!”男人越抽越上火,抬腳狠狠把他踹了個跟斗,“狗奴才,你是啞巴嗎?為什么不叫?為什么不哭著求我???”
孟塵抬手擋了一下呼嘯而來的馬鞭,裸露的小臂上頓時多了一條火辣辣的血痕。
他突然想起來這是哪里了。
這一年他九歲,剛被爹娘賣進這戶富貴人家里。這家老爺性情暴虐,平日總是鞭打下人取樂,還最喜歡聽他們慘叫求饒的聲音。孟塵是最瘦弱的那個,可挨打的時候從來一聲不吭。他越不吭聲,老爺氣性便越大,便越把他往死里抽。
鞭子再度劈空甩來,這次是沖著臉上,孟塵下意識伸手去擋,然一只手比他更快的握住了那鞭子,反手一甩,將中年男人狠狠抽了出去。
他抬起頭,看見了一張含笑的明艷的臉。
“別怕,不會再有人打你了?!蹦侨藳_他攤開手掌,溫柔哄,“跟我回去好不好?”
孟塵怔怔的看著這張臉,總覺得有些熟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于是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誰?”
那人回答:“我叫殷遲?!?/p>
他跟著殷遲走了。對方把他帶到一座華麗的宮殿里,比那大戶人家的宅子還要大好多好多倍。殷遲待他也特別溫柔,幫他治好了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傷,給他穿上柔軟溫暖的棉衣,還給他吃從沒見過的可口的食物。
他漸漸放下了防備,一天天在這座宮殿里安心的住了下去。某一天,殷遲牽起他的手,溫柔的望著他問:“孟塵,和我成親好不好?”
他一愣,轉(zhuǎn)頭看向身側(cè)銅鏡,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了青年模樣。
但他還是疑惑問:“成親?”
“對。成親之后,你就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币筮t循循善誘,“我們就可以永遠在這里生活下去。你不用再擔(dān)心受凍挨餓,不用再擔(dān)心有人拿鞭子打你,不用再害怕下雪天無家可歸。我會保護你,照顧你,不會讓任何人再來欺負你?!?/p>
這樣的話……孟塵想,好像也挺好的。
于是他點了點頭:“好。我們成親?!?/p>
……
殷遲看著在銷骨噬心香的白煙中變的神色空茫的青年,輕輕揚起了嘴角。
銷骨噬心香,可以根據(jù)使用者的心意制造出幻覺,讓受術(shù)者深陷其中,分不清幻境和現(xiàn)實。
殷遲調(diào)查過孟塵的身世,知道他兒時受過許多苦。所以他重現(xiàn)了孟塵兒時的經(jīng)歷,然后讓自己進入他的幻境,把他從苦難折磨中救出來,放在身邊細細呵護。時間久了,孟塵自然會放下戒心,把他看成最親近信賴的人,繼而把他當(dāng)作最親密的愛人。
孟塵心志堅韌,非常人能及,縱使是銷骨噬心香,一次兩次恐怕也難以將其徹底馴服。
但沒關(guān)系。他可以每天點一支,讓孟塵一遍一遍的重復(fù)這樣的幻境。
五天,十天,百天……到時候,孟塵就會徹底分不清幻覺和現(xiàn)實,然后聽從他的話,永遠留在幽冥界,徹徹底底成為他的所有物。
想到那個場景,殷遲唇角的笑容不斷擴大,眼中爆發(fā)出強烈的期待和欣喜,迫不及待的再次進入了孟塵的幻境。
幻境中,他和孟塵馬上就要成親了。
縱使目前的一切還是假象,殷遲卻也絲毫不肯含糊。他吩咐手下備置了最隆重的儀式,挑了最好的繡娘縫制了兩套大紅喜服。新婚夜里,他喝完喜酒,迫不及待的進入洞房,顫抖著手挑開了孟塵的喜帕。
喜帕下是一張如玉無暇的臉,雙眸如水,溫柔澄澈,眸低好似含著萬般情意。
他被對方的目光看的無法自抑,忍不住脫口喚出了那句稱呼:“師兄……”
孟塵竟也沒覺得奇怪,只是淺淺一笑,伸手去拉他。
殷遲一顆心熱烈的幾乎要躍出胸膛,他唇干口燥,雙眼燒的幾乎發(fā)紅,顫著呼吸任由孟塵拉住他的衣領(lǐng),附身向他靠去。
下一刻,胸口一涼,激烈跳動的心臟突然停滯了。
他低頭,發(fā)現(xiàn)一枚匕首已沒柄捅進他心口。
“和我成親很高興,是不是?”孟塵依舊淺淺笑著,手指握在刀柄上,溫聲告訴他,“我也一樣?!?/p>
“為了在這一天親手殺死你,我已經(jīng)等了好久好久。”
不可能……
殷遲怔怔看著面前這張臉,腳步踉蹌的后退一步。
不可能!
師兄早就應(yīng)該愛上他了才對,為什么會這么對他?。?/p>
一定是哪里出錯了……一定是哪里錯了!
他紅著雙眼,不顧胸口的劇痛,一字一頓問:“為什么?師兄,你不喜歡我了嗎?”
孟塵歪了歪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他:“我沒有和你說過嗎?”
“殷遲,我永遠不會喜歡你?!?/p>
“即使在幻境中,也永遠不會喜歡你?!?/p>
“不——!!”
殷遲心臟痛的好似被人徒手撕裂,他大喊一聲,滿臉絕望痛苦的睜開眼睛,目光失神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找回焦點。
然后他愕然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些不對。
他竟被一道鎖鏈綁在柱子上,而孟塵已經(jīng)脫離了轄制,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一支點燃的香。
“師弟?!鼻嗄昴柯蹲I誚,薄唇輕啟,“銷骨噬心香的滋味,好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