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有些人的喜歡,便是教那喜歡的人,生不如死。
——
被迫回望了無數(shù)次想忘卻始終不能忘的回憶,孟塵心中的厭惡惡心一陣陣向上翻涌。他彎腰拾起綁在腳腕上的那條金鏈,面無表情的抽出劍,用力砍上去。
那段日子的后來,那兩人被他始終漠然的態(tài)度逼的越發(fā)瘋狂,殷遲用了許多手段在他身上,裴玉澤則找來了這條金剛鏈栓住他的腳踝,說這樣就不會再找不到他了。
孟塵一劍劍劈砍著,然而沒有修為內(nèi)力,再好的劍拿在手中也成了一塊凡鐵,數(shù)劍砍上去,鏈子上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都是假的。”孟塵揮下一劍,喃喃說,“這只是幻境。都是假的?!?/p>
無心陣又稱鎖心陣,會呈現(xiàn)出入陣之人心底最黑暗、最厭惡、最恐懼的回憶,讓人心陷其中,迷失自我,若無法走出,身體和神志都會逐漸被噩夢吞噬。
青年雙手緊握著劍柄,不顧渾身針扎般越發(fā)明顯的疼痛,眼神執(zhí)拗狠戾的盯著那鏈子,一下一下拼盡全力的砍上去。
冷汗從臉上滑落,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爱斷ァ币宦?,劍刃砍在鎖鏈上,下一瞬被猛的彈開來,孟塵怔怔的看著自己劇烈顫抖的手掌,身體竟是到了強弩之末,再也拿不起劍了。
鏈子依舊完好無損的躺在那里,對他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諷笑。
孟塵看著那鏈子,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浮上一個絕望的念頭。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嗎?
難道無論怎么努力怎么掙扎,等著他的,依舊是一樣的結(jié)局嗎?
——
薛朗跑出來才意識到,他根本沒地方去找孟塵。
秘境這么大,怎么可能知道對方去了哪?
正茫然間,袖子里有什么東西不安分的動了動,薛朗伸手一摸,把白色的小紙鶴拿了出來。
小紙鶴焦躁不安的在空中轉(zhuǎn)了兩圈,撲扇著翅膀,急急忙忙的向一個方向飛去。薛朗豁然醒悟,立刻跟著追過去,來到了一處懸著黑色標簽的領(lǐng)域。
他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拔劍走了進去,看到了那片黑水潭。
薛朗亦聽說過黑水潭中有惡獸的傳聞,正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靠近探查,卻眼尖的看見了潭水中央漂著的一件染了血的白衣。
大腦“嗡”的一炸,薛朗一瞬間什么也顧不上,拔腿沖進了水中,抖著手撈起那外衣。他死死觀察了半晌,又放到鼻端一嗅,繃緊的快要斷裂的神經(jīng)這才陡然松下來。
還好,上面沾的是獸血,不是人的。
薛朗呼出一口氣,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潭水里。他扔下血衣迅速過了潭,循著道路發(fā)現(xiàn)了一個洞穴,立刻跑了進去。
“孟塵,你在不在???”
洞穴空蕩,無人應答。
他繼續(xù)往里走,一邊喊一邊找:“孟——”
下一刻,他呼吸一滯,視線猛地凝固了。只見洞穴盡頭,有數(shù)根藤蔓從地上爬出,纏住了孟塵的手腳,那藤蔓貪婪蠕動著,越纏越緊,一直攀上青年的胸口和脖頸,將青年往黑暗深處拖去。
薛朗大怒,沖上去拔劍就砍,那藤蔓斷了幾根,不死心的重新纏了上來,薛朗放出幾道燃火符,明紅色火焰熊熊燃起,藤蔓畏火,只好悻悻放開青年,縮回地下消失了。
薛朗抱起孟塵奔出洞穴,將人放在地面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白的嚇人,渾身冰涼,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甚至連呼吸都變的微弱。薛朗嚇得魂都飛了,一邊為他輸送靈力,一邊湊到他耳邊大喊:“孟塵,醒醒!”
“孟塵!?。 ?/p>
……好像有人在叫他。
孟塵跪在地上,有些茫然的抬起頭。
聲音很熟悉,很著急,是誰呢?
“……孟塵!你再不醒……你再不醒我打你了!??!”
這個幼稚的說話方式……
是薛朗啊。
“薛朗”這個名字一旦浮現(xiàn)中腦海,就像一道強心劑一樣,猛地打進他的心臟,讓他不斷下沉、不斷變冷的心陡然一滯,然后緩慢卻真切的重新躍動起來。
對……這只是個幻境。
他已經(jīng)重新來過了,他比之前要強大許多,他的身邊還有了陪他一起前行的人。
他這次可以改變結(jié)局。
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迷惘的眼神漸漸重回清澈,孟塵緩緩站起來,這次沒有拿劍,徒手拾起了地上的金鏈,攥住兩端用力一掙!
“啪”的一聲,金鏈從中間斷開,四分五裂的墜落在地上。
——
薛朗急的直上火,正束手無策間,突然聽見懷中青年輕輕咳了兩聲,黑漆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薛朗一怔后大喜,立刻連聲問:“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身上有沒有哪里疼???”
孟塵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臉頰長發(fā)都被冷汗濡濕,連眸中都是霧蒙蒙的。他淺色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著薛朗,就在薛朗被他看的越發(fā)緊張忐忑時,張唇輕輕吐出了一個字:“……疼?!?/p>
薛朗一聽,一顆心像活活被人砍了八百刀,淋淋滴著鮮血。他幾乎是無措的問:“哪里疼?”
孟塵輕輕地:“哪里都疼。”
薛朗看起來快要跪下了,連抱著他的手都小心的放輕了許多,生怕再讓懷里的人痛上一分:“你忍一忍,我這就帶你出去!”
他想抱起青年,對方卻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薛朗頓時一僵,一動不敢動了。
“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孟塵蒼白細瘦的手指握著他的衣角,輕聲說,“薛朗,你抱抱我吧?!?/p>
薛朗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屏息去看青年的眼睛,卻見里面一片澄明,并不像病糊涂了的樣子。
他顫抖著深呼吸了幾下,伸出雙手,俯身輕輕擁住了他。
“這樣……可以嗎?”
孟塵閉眼感受著少年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和體溫,輕輕嗯了一聲。
薛朗的耳朵已經(jīng)燒的發(fā)燙,一顆心更是在胸膛里瘋狂亂蹦,竄上躥下,幾乎要沖出喉嚨口。孟塵的臉頰就靠在他胸口,他怕被對方聽出異樣,只好裝作兇惡道:“看看你這人,一會兒這樣一會兒又那樣,先前不是還放狠話,說再也不讓我管你,說再也和我沒關(guān)系嗎?。俊?/p>
兇巴巴的話說出口,薛朗才發(fā)現(xiàn),聲音里帶了幾分自己都能聽出來的控斥和委屈。
孟塵自然也聽出來了。
“是我的錯。”孟塵閉著眼,或許是因為虛弱的原因,聲音聽起來格外柔軟,像一陣風,輕輕拂進了薛朗的心坎里。
“從今以后,我都歸你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