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經(jīng)允許闖進去很不好,但這密室的存在實在蹊蹺,薛朗心中隱隱不安,糾結(jié)許久后,還是心一橫走了進去。
暗墻在身后緩緩合上,他放輕腳步,試探著往里走。
在稍暗的窄道里走了沒幾步,視野豁然開朗,里面空間寬敞,墻壁上懸著油燈,視線也算明亮。薛朗走進去,首先聞到了空氣中一股淡淡的清甜。
他聳了聳鼻子,覺得這個味道似曾相識。
是在哪里聞過呢?他一邊下意識回想一邊往里走,很快在一方石臺上看見了閉眼打坐的孟塵。
薛朗微微松了口氣。只是修煉打坐還好,看來是他多疑了,很多修士修煉時為了不受外界環(huán)境打擾,都會進到一個封閉安靜的地方,孟塵大概亦是如此。
可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孟塵的神色并不似入定般安穩(wěn)沉靜,相反,他嘴唇微微發(fā)白,眉心緊緊蹙著,額頭上布了密密一層冷汗,看樣子,竟似在遭受什么折磨一般!
薛朗猛地一驚,想立刻叫醒他,卻又怕陡然出聲會讓孟塵的狀態(tài)更加危險,正驚疑不定間,他的目光瞥到了孟塵身側(cè)擺放的東西。
是一個香爐,里面插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香,裊裊散發(fā)著清甜的味道。
薛朗終于想起在哪里聞過這股味道了——
是前段時間下山處理陰婚事件時,他用來懲罰趙縣令的“銷骨噬心香”??!
這香是孟塵給他的,說是從魔修身上繳來的,薛朗當時沒有多疑,可現(xiàn)在一看,這香居然被孟塵用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看香爐中堆積的香灰,對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
虛空中仿佛掄來一柄大錘,徑直砸在薛朗太陽穴上,他腦中嗡嗡作響,一顆心發(fā)著顫抽痛起來,大腦空白茫然間,無從著落的目光又看到了香爐邊擺放的另一個東西。
是一本殘卷,依稀能從剝落的書頁上看到《玄絕經(jīng)》三個黑字。
玄絕功法是傳聞中的頂級功法,可令修煉速度一日千里,傳說可三年結(jié)丹,五年元嬰,十年化神。
當然,若是天資卓絕者修煉此功,速度還可以更快,修行時間與尋常修士相比,可足足縮短幾百年。
然,修煉玄絕功者,皆不以壽終。
越級修煉是逆天而行,必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此功法會反噬修煉者,境界越高、內(nèi)力越深厚,修煉者受到的傷害越大,日積月累,傷害疊加,最終往往到不了理想中的境界,肉體筋脈就已達極限,落得一個暴體毀滅的下場。
薛朗終于明白,孟塵當日為何能如此輕易的殺掉那元嬰五層的魔修。
就在他覺得眼前發(fā)黑、天旋地轉(zhuǎn)時,孟塵身子輕輕一顫,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薛朗立刻沖上去,把他無力摔落的身子接入懷里。
孟塵萬萬沒想到密室中竟會潛入他人,心頭一驚,一掌正要擊出,卻徑直迎上了少年發(fā)紅的眼眶,不由震詫更甚:“……你怎么在這?”
薛朗死死盯著他蒼白的臉和染血的唇,眼睛越來越紅,胸口劇烈起伏:“你在干什么?”
孟塵目光微動,視線緩緩落在那已被掐滅的香上,沉默不語。
“我問你,你這是在干什么??!”薛朗驟然爆發(fā)了,手臂青筋暴起,如一頭怒極的獅子,恨不得一口撲上去將孟塵活活咬死,“修這種功法,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還有這銷骨噬心香,你為什么——”
孟塵垂下眼睫,伸出手,將薛朗推開了。
他輕輕咳了兩聲,唇邊又溢出了一絲血跡,可即使這樣,青年也并不顯狼狽,疲倦蒼白的面容展露出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之美。
讓人心生憐惜,想藏在懷里好好保護,卻也容易生出暴虐的欲望,想要將其徹底摧毀。
他抬手擦掉唇邊血絲,淡淡道:“你不是說,再也不想見我了么?”
薛朗萬萬沒想到這種時候他還會提這種話,心頭怒火更熾,正要說什么,孟塵卻打斷了他,繼續(xù)道:“正好,我也有此意。你我本無干系,我不再管你,你也別來管我?!?/p>
“從今往后,我們各走各的道,再不相干。”
薛朗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一時如墜冰窖,僵在原地,寒氣一路從心臟蔓延到指尖。
孟塵再沒看他一眼,緩緩起身走下臺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留少年久久站在原地,一點一點的攥起拳,捏碎了手心那封花了一天一夜,字斟句酌寫出來的“道歉信”。
——
這天晨課結(jié)束,太玄掌門向所有門派弟子宣布了一個消息:
十年一次的太虛秘境,將要開啟了。
太虛秘境是太玄宗開派掌門留下的,首代掌門早已羽化,他留下的秘境卻生生不息,其中有無數(shù)天材地寶、奇珍異獸,每十年自動開啟一次,讓門下弟子入境探險,尋獲機緣。
當然,秘境不是試煉陣,其中危險重重,在秘境中受傷甚至死亡都是常事,因此掌門立下規(guī)矩,只有筑基五層以上的弟子方可入境探秘。
眾弟子對太玄秘境早已期盼許久,得到消息個個激動興奮不已,掌門揮手讓他們散了,單獨留下了孟塵。
“你的氣色有些差。”掌門看見青年的臉色有些意外,“我知你素日勤勉,但也要保重身體,不可過分勉強?!?/p>
“謹遵掌門教誨。”孟塵低頭道,“掌門可是有要事相囑?”
“哦,沒什么大事,只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闭崎T道,“我也是剛接到傳信,你師父閉關(guān)結(jié)束了。”
孟塵一頓,緩緩抬起頭。
“你也許久沒見他了吧?”掌門捋了捋胡須,笑呵呵道,“大概五六日,鐘離仙尊,就要返回太玄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