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心尖一抽,狠了狠心閉上眼。
空氣重新變回一片寂靜,薛朗壓下心頭空蕩蕩的失落,卻突然覺得鼻尖一癢。他睜開眼,見那小紙鶴竟又慢悠悠的飛了回來,落在他的鼻子上,扇了扇翅膀,像是一個小小的、帶著安慰意味的擁抱。
“還有八個時辰?!毙〖堹Q笑語盈盈說,“一個人太難熬,我陪你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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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中的秀水山青翠而朦朧,有一種令人心動的明凈之美。
薛朗戴了頂竹編斗笠,一手拿著袋子一手拿著鏟子,蹲在地上勤勤懇懇的給藥圃里的草藥幼苗施肥。
他本以為從禁閉室里出來就算完事了,沒想到很快收到了傅長老的傳話:
“后七日的秀水山都由你打掃,藥圃也交給你照料。既然有使不完的精力,就多為門派做點貢獻吧?!?/p>
薛朗沒辦法,只好任勞任怨的回到了秀水山。因為下著雨的緣故,沒什么弟子到這里來,只有兩個翠霞峰的姑娘打著兩柄竹骨青傘,來到離他不遠(yuǎn)的一處背陰山坡下,拎起袍角小心翼翼的蹲了下來。
“我早就讓你放棄了,這下雨天的你還偏偏要來……”
“你等著看,這次絕對能行!我的心已經(jīng)夠誠了!”
“好好好,那你趕快!”
她們的對話實在有些沒頭沒腦,薛朗沒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只見其中一位姑娘對著地上的一株綠苗,雙手合十緊閉雙眼,嘴里還念念有詞,片刻后充滿希冀的睜開眼,神色頓時變的一片失望,好像下一秒要難過的哭出來了:“啊,怎么又沒開!”
另一人忙安慰:“唉,我早就說了,這只是個傳說,根本當(dāng)不得真……”
察覺到薛朗的視線,那姑娘轉(zhuǎn)過頭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師弟見笑了?!?/p>
薛朗遲疑一瞬,問:“需要幫忙嗎?”
“?。坎挥貌挥?。”那女弟子笑了,“師弟沒聽說過月霜花的傳說嗎?”
看著薛朗不解的表情,那女弟子繼續(xù)道:“傳說曾有一個大魔頭愛上了一位正道仙尊,想盡各種辦法追求對方。一次他偶然得到了一顆種子,據(jù)說能開出世間最純凈、最漂亮的花??赡в颦h(huán)境惡劣,土壤貧瘠,那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魔頭便尋遍神州大陸的珍土靈水,費盡心思栽培那花,沒想到三年之后,那花居然真的開了!”
“從此之后這個傳說便流傳下來了,月霜花也成了至真至純的感情的象征,而只有至誠之人,才能令其開放。大家都說秀水山藥圃旁的這顆幼株就是月霜花,經(jīng)常有弟子到這里來嘗試一番,但從來都沒人成功過,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p>
她說完,挽住同伴的胳膊帶著她往回走:“好了,別難過了,你對趙師兄的心意他肯定知道,不一定需要這花來證明呀。”
“可我就是想送他個東西……”
“送個錦囊不也很好嗎?走,回去我教你怎么繡……”
兩個少女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簾中,薛朗猶豫半晌,左右看了看,又伸手把斗笠帽檐往下壓了壓,悄悄挪動腳步,來到了兩名少女方才待過的地方。
——
雨停的時候,已是子夜了。
窗外的芭蕉經(jīng)過一場甘霖滋潤,綠的更加精神,窗內(nèi)則燈火如豆,有人坐在案前,持一書卷讀的入神。
突然,外面的窗棱被“篤篤”敲了兩聲,孟塵目光微動,轉(zhuǎn)頭看去。
窗外卻又悄然沒了動靜。
孟塵微微蹙眉,放下書卷走過去,打開了窗。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和高懸的一輪孤月,并沒有看到人的影子,只有窗臺上多了一個小瓦罐,里面栽著一株小小的、霜白色的花。
準(zhǔn)確的說,那還只是一個未完全綻開的花苞,含羞帶怯似的,可憐可愛??伤囊舱媸菢O美,花瓣像是籠著一層銀霜,又好似沐浴在皎潔的清輝中,亦或是從天上不小心墜落下的一顆璀璨的星。
孟塵微微怔住,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花苞,花苞輕輕顫了一下,繼而好像很開心似的,竟然又微微綻放了一些。
孟塵捧起那花,看著窗外栽種著芭蕉的花壇里不小心留下的兩個腳印,半晌后,眉眼微彎,發(fā)自內(nèi)心的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