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只小貓咪
司景在地上尋了尋,找了根硬的草簽兒,把大胖鯉魚給穿上。他拎著魚往回走,一路念叨著,“糖醋魚紅燒魚鯉魚燉豆腐……”
想想都香。
他熟門熟路摸進酒店的廚房,門鎖著,司景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鑰匙,輕輕一轉(zhuǎn),就開了。天然氣被打著,幽藍的火苗躥出來,司景找了把平底鍋放上去,預(yù)熱了下,很滿意。
白宏禮瞪著眼,心哇涼哇涼,幾乎要結(jié)冰。
找齊做飯用具,司景就回過頭來預(yù)備收拾魚,“我看看……”
他把垃圾袋撐開,磨了磨刀,雪亮的刀刃對著大鯉魚不停顫動撲騰的身子比了比。
“從哪兒下刀好?”
“……”
這是來真的。
白影帝滿心絕望。
這特么是要來真的??!
得自保了。
臉也沒命重要啊。
司景扭過頭去在手機上查詢菜譜,再扭回頭時,剛剛還在洗菜池里待著的大胖鯉魚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光著身子凍得瑟瑟發(fā)抖的白影帝,興許不是凍的,是怕的,這會兒白影帝長腿折疊著,憋屈地蹲在狹小的洗菜池子里,和他對視。
“……”
司大佬把手里刀放下,覺得自己眼花了。
“我的魚呢?”
他的魚頓了頓,顫顫巍巍舉起了一只手。
司景不信,啪嗒啪嗒跑上前還要翻,“我的加餐呢?!”
準備做加餐的白宏禮咽了口唾沫,把另一只手也舉起來了,“哎,這兒呢?!?/p>
“……”
同樣是妖,這架勢意味著什么簡直不言而喻。他們的目光對視上,白宏禮小聲問:“我能……先下來嗎?”
他又補了個稱呼,“恩人?”
司景慢慢點點頭,白影帝趕忙從洗菜池子里翻出來,心有余悸離案板遠了點,光腳踩在地板上,只能護住重點部位。
“你衣服呢?”
白影帝想起了還在河邊的大石頭下壓著的衣服。
不好多說,說多了都是淚。
他也沒想過,他半夜兩點去河里游個泳,還能被準備做夜宵的司景給逮上來。
司大佬嘆口氣,拽著袖子把自己外套脫下來,扔給他。
白影帝呆頭呆腦,“哎?”
“哎個錘子,”司景繃著臉,“回房間說。”
除非你打算在這兒順便刮個魚鱗。
走廊上靜悄悄,沒有半點動靜。白影帝繞過監(jiān)控專走死角,離廚房遠了點,專業(yè)素養(yǎng)也重新上了線,以前輩的身份指導(dǎo):“走快點,這會兒要是被個狗仔拍著了,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p>
深更半夜,衣冠不整,只有個外套松垮垮掛腰上,里頭還是真空上陣。這模樣要是被看見,第二天娛樂頭條妥妥就是他們倆了。
甚至連文章名都很好猜。《白宏禮司景半夜幽會,衣衫不整情意濃濃》這種題目,定然會掛遍大小行銷號。白宏禮平常又是個嚴肅、不近人情的模樣,到時候只會引起更大的輿論爆炸。
其實依照司景的想法,把魚拎過去就好??蓜倓偘盐舶蛷南床顺乩镱^拔出來,白影帝現(xiàn)在對原形都有點陰影。
想也不敢想。
倆人只好加快腳步。
司景把門拉開,大鯉魚光著腳,飛快地踩在地板上溜了進去。燈沒打開,各個房間的構(gòu)造卻是差不多的,白宏禮憑直覺摸到沙發(fā),正想坐下去,光著的手臂卻碰觸到了個毛茸茸的東西。
再看時,漆黑一片里有不少綠眼睛,幽幽盯著他。
白宏禮:“……”
他張大了嘴,被司大佬眼疾手快堵住,“別叫?!?/p>
燈打開了,來司景這兒朝拜的村子里的貓們睜著圓眼睛,目不斜視盯著沙發(fā)上的大鯉魚。大鯉魚咽了口唾沫,扯了扯沙發(fā)背上的毯子,蓋住了自己的腿,“這怎么這么多貓?”
他坐在一群天敵之間,感覺像進了狼窩的羊,弱小又無助。
一只挺胖的中華田園貓甩著尾巴過來,狐疑地聞了聞他放在地毯上的腳。
白宏禮飛快地把兩只腳也藏進毯子里,改為了只有少女才能做到的鴨子坐。他柔韌性好,維持著這個少女坐姿,把毯子又往上拉了點,只露出顆腦袋。
“說說?!彼揪暗?,“我沒在冊子上見過你?!?/p>
確認闞澤是不是貓薄荷精時,他把這千年的小妖都翻了個遍,除了老相識,沒見過哪個是鯉魚成精的。
有貓這會兒正站在扶手上啃白宏禮的頭發(fā)絲,白影帝把頭發(fā)從貓嘴里拽出來,說:“是這樣……”
他解釋,“我是混血?!?/p>
混血單獨成冊,這就難怪了。司大佬換了個坐姿,立馬有小弟過來攤開毛肚皮給他當腳墊子,他坐在對面沙發(fā)上,眉眼淡淡,很有黑幫老大的氣勢,“成精多少年了?”
白前輩在他面前扭手扭腳,活像剛剛出嫁的大姑娘,細聲細氣。
“也沒多久,”他說,“就三十年。生下來,就能化形了?!?/p>
“你——”
“我爸是,”白宏禮貼心地補充,并且用熱切的眼神望著他,“我爸叫白里?!?/p>
白里,白鯉。
這名兒可真現(xiàn)實。
司景想了想,要是按這個起名方式,他應(yīng)該叫毛威武,或者毛霸氣。
白宏禮還熱切望著他:“您有沒有印象?”
“……”
司大佬回視,目光里寫滿懵逼。慢慢的,他從眼前人的輪廓里意識到了點什么,把他和記憶里的另一張臉掛上了鉤,“你爸是之前那條魚?”
白宏禮立馬叫道:“恩人!”
由于這會兒還在被貓圍著,這一聲喊的格外的情真意切,幾乎要兩眼淚汪汪。
司景:“……可以的。你和你爸,被我抓上來的方式一模一樣?!?/p>
差不多的場景,差不多的時間,差不多體型的大胖鯉魚。
你們可真是親父子倆。
白宏禮規(guī)規(guī)矩矩說:“恩人,您看您每天加餐時間大概是什么時候,我們家以后游泳錯開那個點。”
也不能總被您抓上來啊您說是不是?
司景沉默了會兒。突然道:“你是錦鯉?”
白影帝趕忙坐的更端正了點。
司景確認:“有用?”
“有用,”大胖鯉魚竭力推銷自己,“除了老被您抓,其他時候,我們都挺有用的。您看我,演什么紅什么,演什么爆什么!您要是想要,我這兒還有好幾個挑出來的本子,保管有用!”
“不用?!彼敬罄姓f,并且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微博。
他把界面打開了,遞過去。
白宏禮:“……?”
“這家工廠說他們要抽獎,”司景說,“明天開獎,你來轉(zhuǎn)發(fā)?!?/p>
白宏禮也沒仔細看,瞧見是司景的小號,沒有經(jīng)過認證,直接就點了轉(zhuǎn)發(fā)。轉(zhuǎn)完才想起問:“您想抽什么?”
司大佬沉默了下,旋即回答:“這就不用知道了?!?/p>
對你不好。
大胖鯉魚一臉懵逼。
第二天,從來沒中過獎的非洲貓司景中了大獎。白宏禮下樓吃個飯,瞧見快遞員吭吭哧哧一直往上頭搬箱子,里頭散發(fā)出的氣味兒好像有點熟悉。他吸吸鼻子,狐疑地走進餐廳。
“外頭是在送什么?”
司景已經(jīng)吃完了,在餐廳的是陳采采。陳采采今天穿了身休閑套裝,腿又長又直,眼睛瞪圓了,透出點不怎么真切的天真。她說話習(xí)慣性扯長了聲音,帶點不可思議的味道。
“魚干呀!”她說,“前輩不知道?”
“……”
什么?
“魚干,”陳采采又篤定地重復(fù)了遍,“司哥中獎了,一口氣獎了二十斤的小魚干,估計得運上一會兒?!?/p>
白影帝這才知道自己昨天那隨手一點到底抽的是什么,頓時覺得自己是種群里的罪魚。
他對不起他爸,對不起他媽,對不起他爺爺!
白宏禮一天都沒敢往司景房里去,生怕撞著吃魚現(xiàn)場。
直到晚間,他才拿了昨天借的、干洗過的衣服,往電梯間走。白影帝一路心事重重,撞上了人才有所察覺,急忙道歉,被撞的闞澤禮貌道:“前輩不用客氣。”
白宏禮瞧瞧他,對這個后輩倒是一向很有好感,站在電梯里與人隨口閑談:“要出去?”
闞澤:“要與制片人談點事。前輩呢?”
白影帝把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笑道:“還點東西?!?/p>
闞澤的目光落在紙袋里的衣服上,忽然眉頭一蹙。白宏禮沒察覺,在司景住的樓層下了電梯,還沖著這個后輩揮手,“回頭見?!?/p>
闞澤聲音沉沉,“再見。”
電梯里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卻遲遲沒按關(guān)門按鈕。半晌后,電梯自己關(guān)上了門,把他一路運至一樓。
外頭的助理和經(jīng)紀人都在等著,闞澤卻忽然伸出手又按了關(guān)門鍵,重新按了之前停頓的樓層。
他在里頭重新緩緩上升,外頭的幾個人都懵了。
“哎……哎?哎??”
不是說下來和制作人一塊兒吃頓飯的嗎,怎么又回去了?
——
電梯門開了。闞澤踏在地毯上,一時也說不清心底究竟是什么情緒。他在電梯前站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邁動了步子。
司景的衣服有很強烈的個人風(fēng)格,那樣的顏色和款式,幾乎只有他能駕馭的了,哪怕是大面積大范圍的撞色也能被穿出設(shè)計師想要的頂級潮流風(fēng)。闞澤不認為白宏禮會穿那樣的衣服,衣物主人是誰,也顯而易見。
他只猶豫自己是否要過去。
想了想,左右邊袖子各掏出根青綠青綠的嫩芽。
左邊贏是過去,右邊贏是不過去。
“剪刀,石頭,布——”
嫩芽在空中擺出了個姿勢,上頭的兩片小葉子顫巍巍。左邊布,右邊剪子。
闞澤瞧了好一會兒,又沉默了下,改了口。
“右邊贏是過去,左邊贏是不過去?!?/p>
他把兩根被他變化的速度震驚的嫩芽重新塞回去,直直地朝著司景的方向前去。他如今也是工作室老板,看看自己旗下藝人工作的怎樣,總不算錯。
更何況還有剪刀石頭布的天命。
房間門沒鎖,里頭還能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往人耳朵中鉆,撓得癢癢。
“這力度怎么樣?輕了,還是重了?”
“那我就再輕一點——來,換個姿勢——”
闞澤的神色一點點變得肅穆陰沉,猛地推開大門,走了進去。里頭的白影帝坐在沙發(fā)上,正垂著眼睛做什么,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直到聽見了門聲,才下意識轉(zhuǎn)過了頭,“就這樣?……闞澤?”
懷里傳來一聲細細軟軟的咪嗚,短腿貓顯然也很震驚,踩著白宏禮探頭去看剛剛進來的闞澤。
喵?
這幅情景,是闞澤沒有想過的。
白影帝這會兒是幾乎蹲坐在地上的,只占了椅子最前面的那一小部分,坐的筆直筆直,正在盡心盡力地——捏貓腿。
被捏腿的貓白肚皮的毛都在顫,舒服的直抽抽。
闞澤:“……”
想像中的旖旎情景壓根兒不存在,白宏禮殷勤地捏著短短的貓腿,親切問候,“這個力道怎么樣?”
還成嗎?
司大佬又躺回去,喵嗚了一聲,大尾巴心滿意足在他臉上掃了掃。白影帝就像得了天大的夸獎,神色一下子振奮起來,換了條腿繼續(xù)捏,板正的西裝褲這會兒沾的全是細細的貓毛,他也沒看見,只顧著小心翼翼順毛摸,時不時再喂口水喂口營養(yǎng)棒當零食,活像是鞍前馬后的小弟。
“它怎么來了?”闞澤說,關(guān)上了門。
白宏禮還在奮力取悅天敵,隨口問:“誰?”
之后反應(yīng)過來,“司景的貓?”
“嗯?!?/p>
“帶來的,”白影帝說,“畢竟這么可——這么霸氣的貓,怎么能扔家里呢,多不安全?。俊?/p>
闞澤:“前幾天沒見?!?/p>
“剛來的,”白宏禮信口道,“托我照看照看。”
闞澤沒有出聲,只沉沉看著這會兒聞到了味道有點焦躁不安,一個勁兒甩尾巴的貓。聞了好一會兒,司景終究還是忍不住,把腿從隨從手里抽出來,坐的直了點,咪嗚了一聲。
……這醉人的香氣。
已有挺多天沒直接吸了,殺傷力往上翻了好幾倍。
他仿佛是喝了陳年老酒,像只從鳥巢里掉出來的小鳥般蹣跚著往那氣味的方向去,被毒蛇誘惑了一樣,拿尾巴去勾闞澤的腿,細聲細氣地喵喵,目光純?nèi)粺o辜。
要是發(fā)上網(wǎng),一準有許多鏟屎官拍鍵盤咆哮:給它!它要什么都給它??!哪怕要我命呢?。。?/p>
闞澤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上了手,把他抱起來。小貓咪一頭扎進他懷里,毛爪子扯開襯衫衣襟,就要熟門熟路往里頭鉆。
卻被闞澤扯著尾巴拉出來。
小貓咪又叫了聲,相當不樂意。
“咪嗚?”
“既然是托給白前輩照管的,自然不能來我這兒,”闞澤垂著眼,堅定地把它徹底掏出來,仍然還給白宏禮,“我先走一步。”
哎哎?
司景被揣在白宏禮懷里,下意識覺得有什么不大對勁。他跳下來,還跟了兩步,叫聲更加綿長,像糖絲,奶里奶氣,滿含震驚。
闞澤聽著這聲音,卻愣是沒回頭,徑直大步往外走。
他出了門。
白宏禮:“他有點不對勁,這是怎么了?他平常不是這么冷淡的人?!?/p>
司景也看著這會兒被關(guān)上的大門,毛尾巴有點兒失望地垂了下來,悶聲不吭。
白宏禮:“他是不是不喜歡貓?”
司景猛地張嘴,沖他兇巴巴露出自己的小尖牙。
騙子!
他會不喜歡貓?他之前吸老子吸了很久了好嗎??。?/p>
明明就是他求著趕著想養(yǎng)老子的好嗎?。?!
白閃閃的小尖牙半點威脅力都沒,卻著實把大胖鯉魚給嚇著了,立馬縮到沙發(fā)上,秒慫,信誓旦旦,“我一看闞澤,就是特別喜歡貓的人?!?/p>
老喜歡了。
“絕對是個愛貓人士!”
司大佬心中終于舒服了些,又扭頭瞧了瞧門。
……嘖。
之前還甜蜜蜜叫人小花,這會兒是什么破毛?。?/p>
吸完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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闞澤正在和制作人吃飯。
這一頓飯約了挺久,定然是有話要說。中途制作人支支吾吾,試探著提問:“闞哥覺得咱們這節(jié)目效果怎么樣?”
這話題基本是廢話。闞澤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平靜道:“還不錯?!?/p>
不能說笑點滿滿,可還算得上正能量。又有幾個嘉賓的高人氣撐著,收視率怎么也不會差。
制作人:“可還少爆點?!?/p>
這話讓闞澤有些不舒服,“嗯?”
“少爆點啊,”制作人嘆氣,“平常的節(jié)目,多少都得有個吸引人關(guān)注的點——新聞也好,緋聞也好,總得讓知名度上去,才能有收視率啊?!?/p>
闞澤居然贊同:“有道理?!?/p>
制作人心頭一喜。
“所以之前差點出的事故,可以出安全新聞了,”闞澤沒笑,丹鳳眼平靜地凝視著他,“如何?”
“……”
制作人的話全被噎進了肚子里。安全新聞,那挨罵的可全都是自己,他說:“這不能吸引人眼球,咱們還是換個別的。”
頓了頓,他終于提出了這頓飯的目的,“和陳采采炒個cp行,你看呢?”
闞澤平靜道:“她的意思?”
“哪兒能!”制作人下意識反駁,“這是我的意思,最近團寵人設(shè)多流行?弄個修羅場,你和司景都和她稍微親近點,這就有看點了不是?”
兩男爭一女,活像是瑪麗蘇小說,一準能把那些沒辨識力的網(wǎng)友哄到天上去。
闞澤眼眸更沉。
“還有司景?”
制作人:“求而不得的人設(shè),現(xiàn)在也挺多見的,挺受歡迎。也不用做別的,就多幫幫她——”
“不。”
制作人一怔。
“嗯?”
“我說,不?!标R澤平靜地又重復(fù)了遍,“希望您不要再打這樣的主意?!?/p>
制作人有點惱火,“這是為了節(jié)目好!”
“這是為了陳小姐好?!?/p>
“你——”
“沒有什么可商量的,”闞澤站起身,“如果真的安排這類宣傳,我和司景會退出節(jié)目?!?/p>
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又扭了頭。
“司景追星,”闞澤說,聲音平平,“但很抱歉,追的不是陳采采?!?/p>
“——追的是我。”
制作人張口結(jié)舌,坐在原處,半天也沒反應(yīng)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