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了假像拋棄騎士誓言，從此失去守護之物，不配稱之為騎士。”教皇指尖的窺世之眼發(fā)出波浪一般的晃動，“但窺世之眼告訴我，你終有一天會重拾佩劍，并且死在它的鋒利之下?？杀膯始抑?，你一生都被夏戈的光芒吞噬埋沒，除了荒野，無處為歸。也許死亡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按照順序?！卑馗裾f，“你奔赴死亡的時間在我前面。與其關心別人，不如抱緊你自己?！?/p>

“死神不講究尊卑?！苯袒试谧狼皳问?，“我的預言從未出錯?！?/p>

“抱歉我得打斷一下，先生?！奔訝栒f，“窺世之眼有沒有告訴你你會死在誰的手中？我很好奇，因為你說得信誓旦旦，像極了販賣預言的真神。你知道嗎？”

窺世之眼忽然陷入寂靜。

半晌之后，教皇才柏格道:“你該教會你的寵物如何禮貌的說話?！?/p>

“噢?！奔訝柟笮?，“抱歉，我們的貝兒不會說話。所以你為什么不作答？教皇先生，預言是真神的特權，作為火神的仆人，你正在僭越你主人的權力。我為此深感痛心。”

“諸神自有囑咐?！苯袒收f，“如果你能明白，那么今日坐在這里的人就該是你，而不是我?！?/p>

“是的?！奔訝栞p快道，“我以為你只信奉火神，你卻用了諸神的名義?！?/p>

“眾神平等，信仰無界。諸神與神殿同在。”教皇說，“你是個陌生人，我想看看你的雙眼?！?/p>

劃境巨墻上碎裂的窺世之眼中倒映過魔王燃燒的左眼，而這個男人的雙眼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柏格的掌心。

教皇忽然從桌前俯下，凝視著窺世之眼，再一次說道，“我要看你的眼睛?！?/p>

“免費的可不行?！奔訝柼蛄讼麓?，“我的眼睛比柏格的還要好看，你總得付點報酬來。”

“講價需要審時度勢?！苯袒收f，“你們此刻不處于優(yōu)勢之中。”

“那么誰在優(yōu)勢之中呢。”加爾歪頭，勾起了唇角，“你說了如此之多的話，無非因為你碰不到這里，然而你的聲音對我們沒有任何威懾力，所以現(xiàn)在，是我們占據(jù)優(yōu)勢。先生，不要小看陌生人。”

“如果你們殺了巫師?！苯袒收f，“我會讓你們無處躲藏，殺戮的罪名將會伴隨你們進入墳墓?！?/p>

“別說的這么可怕?！奔訝栒f，“你們口中的殺人狂柏格可是我的老大，我們一向貫徹混球的魅力，從來不怕口頭威脅。”

“你說得對。”教皇笑起來，“然而如此巧合，我也從來不怕口頭的威脅。為了一雙眼睛與我刀劍相見，你讓我對它更加好奇?！?/p>

“把你的眼睛從他身上移開。”柏格警告道。

柏格身上滾燙，手掌卻在傳遞清涼。加爾從背上感受到的溫度中察覺柏格的火神印記已經(jīng)完全燃起來。劍鞘在震動中猛地下落，插入地面，與此同時黑斗篷們的長劍陡然拔起，腳下的星陣被劍芒撕扯得四分五裂。

巫師的光芒立刻被劍芒碾壓，像是陷入洶涌反撲的撕咬。巫師的詠唱開始斷續(xù)，燙手的法杖無法抵御著充滿鋒芒的真正火焰。

柏格帶著神賜印記，縱然他沒有佩劍，也不能阻擋他用一支完整的隊伍的劍鋒為他做另一種意義上的利刃。

烈焰游離絕非說說而已。

然而教皇只是平靜道:“一個通緝犯忘記了他離開時收到的警告，我有責任教會他如何尊重長者。你已不再是火神庇護下的騎士，我可以殺了你?！?/p>

原本已經(jīng)占據(jù)上風的游離劍芒忽然震動，教皇低聲的詠唱要比巫師的更顯力量。被打散的星陣再次出現(xiàn)，光芒刺眼，窺世之眼轉著圈，夜空中的星辰開始陷入萎靡昏暗，陰云盤旋遮擋。

加爾的左眼在這詠唱聲中，忽地劇痛。是的劇痛，不再是燃燒，而是單純的疼痛，仿佛千萬針刺在其中，痛得他甚至察覺到自己才收回的雙眼正在逃避。

不！

加爾閉著眼咬著舌尖，想要讓雙眼的躁動停止，可是無濟于事。

“不要與教皇正面?！?/p>

肖恩的提醒立刻響在腦海，加爾此時根本無法阻擋這可怕的詠唱，這并不是正面，這僅僅是隔著窺世之眼的問候，教皇人還在寂靜冰脈的神殿中，他卻已經(jīng)嘗到了被壓制的滋味。

教皇劃動著窺世之眼，加爾的面容被水晶球倒映在他周圍?？墒前馗裆w得很嚴實，絲毫沒有暴露加爾的眼睛，正因為如此，教皇愈發(fā)想要深究。

“斯托克·柏格。”教皇嗤笑，“你是在包庇……”

柏格突然撤手，加爾半睜開的眼睛綠色澄澈，不是教皇預料中的血紅。他有片刻的停頓，當他還想再看時——

景象忽然陷入黑暗。

貝兒扇著耳朵起伏在半空，嘴巴里的窺世之眼縮小后十分咯牙，它咬不動，想要吐出來的時候又看見下邊梵妮瞪大眼睛想要尖叫模樣，頓時條件反射，“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貝兒似乎被卡住了，它的喉嚨里發(fā)出“咕?！钡暮?。飛涕獸是絕對不會吐出來吃進嘴里的東西，于是它用力地吞咽，在打嗝之前，終于將窺世之眼全部吃掉了。

“我的……”梵妮仰著頭呆滯，“天啊……”

“干得好貝兒！”加爾再次陷入黑暗，他的疼痛終于停止，他對柏格說，“讓他猜去吧，恐怖的男人！”

“他已經(jīng)看見了綠色。”柏格說，“神殿短期之內不會再將目光落在你身上。”

柏格的掌心微濕，不露痕跡地暗示出，他在剛才的詠唱中也不好過。

恐怖的男人。

加爾再一次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