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加爾拽著浴巾,“我討厭滾燙!”
柏格握住他的腳踝,將人直接拖下去。加爾撲騰在水中,撐著柏格的肩膀才露出臉。
“站直?!卑馗裾f,“你要藏我底下去嗎?”
“我只想出去!”加爾撩起頭發(fā),“騙子!你告訴我這里很冰涼,冰涼,冰涼你知道嗎?冰湖那種才叫做……嘿,你干什么!”
“你輕得像只鳥?!卑馗裰苯訉⑺ㄖ饋?,往深處去。
水池并不寬,而是偏于伸長。深藍色的瓷磚打掃干凈,水流汩汩,灼熱朦朧。然而穿過立著女神像的門洞,就到了瞬間視野開闊的高地,能夠從池沿俯瞰到小鎮(zhèn)燈火。夜晚的風(fēng)吹得偏涼,水溫正好,柏格將他放到了最邊。加爾的腿都浸在水中,他在風(fēng)中打了個激靈。
“隱藏的好地方?!奔訝柪蠈嵉鼗M水里,左眼開始疼痛,“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巧合?!卑馗窨可线呰?,泡在水中,抬手貼在加爾左眼,“風(fēng)景不錯?!?/p>
“我總是在這里聽見轟隆聲?!奔訝栒f,“還有無法擺脫的熾熱感?!?/p>
“因為這里直通利蒙瀑布,兩天就能到達利蒙瀑布的邊緣?!卑馗裾f,“轟隆聲會伴隨入睡,這里的人都習(xí)慣了?!?/p>
“你對這里很熟悉。”加爾趴在一邊,“并且你在這里很放松,我是說身體的放松,你的肌肉不那么緊繃了?!?/p>
“你對我的肌肉比我還要熟悉?!卑馗裾f,“我曾經(jīng)游歷四方,在這里待過幾個月?!?/p>
“我以為你以前都待在圣弗斯?!奔訝栒f,“聽到佐頓特的小鬼盛贊你,你在他口中就是騎士完美的化身。那么騎士先生,你怎么跑這兒來游歷了?這可不像是值得冒險的地方。這里的酒不夠香,姑娘也不夠多。”
“我聽從神的召喚?!卑馗裼悬c懶,“從最南開始徒步,經(jīng)過深兵森林,觀閱東部草地,穿過寂靜冰脈,然后回到了圣弗斯。”
“偏偏沒有向西?!奔訝柕慕廾珓潉釉诎馗裾菩?,他被蒸得皮膚微紅,“你看起來是真的很討厭紫羅蘭。因為他們也討厭你嗎?真奇怪,夏戈沒有帶你回去過嗎?他那種男人,雖然腔調(diào)不正經(jīng),卻一直把持著‘人’的原則。拋棄幼崽不是他的風(fēng)格?!?/p>
“你對他的評論總是自相矛盾。”柏格后仰起頭,閉上了眼。
“因為他是矛盾又復(fù)雜的人類?!奔訝栒f,“你不能指望我給他定下單一的評價,你應(yīng)該比我還要了解他。當(dāng)然,這是肯定的,你是他兒子,我只是他的敵人?!?/p>
“那么我該遺憾地告訴你?!卑馗裾f,“你不該對這個男人抱有任何美好的幻想,他的糟糕超越你的想像。”
“我對他從來沒有幻想。”加爾說,“全部基于……記憶。你竟然如此討厭他,不都說人類幼崽依賴父親嗎?也許你跟媽媽更親近?我不太理解這種情感,別意外,我沒有父親和母親,我有我自己?!?/p>
柏格沉默一會兒。
“我不親近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彼f,“你說的名詞離我太遙遠?!?/p>
“多么棒的相同點?!奔訝栃ζ饋恚昂冒?,兩個孤單的人。說說你在這兒干過什么?”
柏格講得慢,逐漸聽見加爾的呼吸聲。柏格睜開眼,發(fā)現(xiàn)加爾趴在一側(cè)睡著了。他被手掌遮擋著眼睛,僅僅露著鼻尖和唇,白皙被潮紅浸染。
“我講了故事。”柏格低聲說,“絕非免費。加爾?”
加爾呼吸平穩(wěn),黑發(fā)被水打濕,后頸也帶著紅潮。他看起來柔軟又乖巧,仿佛在散發(fā)著他抱起來一定很舒服的訊號。
“……你該有點警惕。”柏格指尖撩開他的頭發(fā),指腹貼著他的眼角滑在他耳邊。
簡直毫無防備。
柏格覺得這夜風(fēng)似乎溫柔下去,熱度從水中爬上來,他指尖發(fā)燙,加爾像是某種誘惑。
柏格俯下了首。
“骯臟的幻咒,”加爾突然睜開眼睛,他語調(diào)陡然低沉,像是打破周圍潮熱黏稠的氣氛,“你該洗把臉柏格。別被這低階的幻咒勾引,我還是能一拳撂翻你的男人,不是你看見的白嫩小可愛。卑劣的術(shù)士,滾出來!我……你這是要親我嗎柏格?”
“是啊,火辣的吻。”柏格猛地回擊肘臂,手掌像是擒握人的手腕,骨骼斷裂的聲音登時響起。
熱氣騰騰的水面上什么也沒有。
風(fēng)不知不覺地停了。
“該死?!奔訝柕淖笱垭x開了柏格的手,立刻陷入燃燒的痛感,他煩躁地說,“該死的夜晚!”
“咔嚓”聲響起,龐大的身軀從水池中爬起來,陰影籠罩水面。粗重的呼吸聲隨之而來,這身軀不斷地爬起,當(dāng)他的前半身爬出洞門時,已經(jīng)變得十分巨大,甚至因為腰部卡在洞門而撐得洞門發(fā)出崩裂聲。
熱氣散開。
一張由針線縫就的巨大笑臉正對著他們呲牙咧嘴。
“……媽媽……”他口齒不清,從肚子里發(fā)出聲音,“……吃掉……你……吃掉……精……靈……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