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丟棄的垃圾一般，佐頓特早已出局，這場變幻莫測的決斗中不該再參入陌生的名字。格林人結束了佐頓特的家族歷史，紫羅蘭和盾牌的婚約已經(jīng)不再能使羅珊娜投入目光?，F(xiàn)在，格林人才是最強。

還會更強。

西格對于羅珊娜不過是路邊的流浪狗，她扔給了他幾枚銀幣，就像對待乞丐。她微笑的唇線中隱藏著冷漠，在她看來，佐頓特的“正直”早在變遷中覆滅，偽善才是他們?nèi)缃駪撚械臉撕灐?/p>

“這個傻小子。”羅珊娜說，“我聽聞他曾抱怨藍道夫太殘忍，并且對蛇人抱有同情。這個世界總是充滿這樣的人，把‘善良’當作平衡自己內(nèi)心的口頭禪，實際毫無用途。偽君子令人厭煩，他在責怪中沒有為此付出過一點行動，他把這當作善良，但這只是自欺欺人。蛇人的悲劇依然在延續(xù)，他對此除了抱怨做過什么？他將目光落在虛假的榜樣上，認為自己正在成為好人，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就是自以為是。”羅珊娜漂亮的手指輕擊在膝頭，“佐頓特已經(jīng)隕落。”

“并且資質(zhì)不佳?！笔膛皖^附和，“他甚至沒有讓‘屹立守衛(wèi)’見過陽光?！?/p>

“那是因為人類不再需要守衛(wèi)?！绷_珊娜說，“魔王也無法阻擋金錢的車輪，深淵已經(jīng)成為格林人的后院。金錢，即為利劍。格林會代替所有家族，我們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p>

馬車停下，侍女扶著她下車。她披上斗篷，抬頭看著高階之上的宮殿。

“就如現(xiàn)在?！绷_珊娜踏上臺階，“玫瑰肆意生長在雄獅的王座?！?/p>

亞瑟站在最高處，大風令他顯得搖搖欲墜。藍道夫從側(cè)面為他抖開斗篷，擋住了風雪。羅珊娜就從階下從容而來，亞瑟看著她，笑容逐漸浮現(xiàn)。

“陛下竟然在此等待我?！绷_珊娜行禮，“我應該讓馬車跑得更快?！?/p>

她已經(jīng)遲到了半個小時。

“我希望能夠看見風雪，藍道夫總是不同意?！眮喩绕饋?，“因為等待美人從而得償所愿，不必在意。來吧羅珊娜，所有人都在等待草地玫瑰?！?/p>

“我正是為了陛下?lián)牡氖虑橼s來王宮?！绷_珊娜說，“矮人態(tài)度強硬，格雷不像他父親一樣通情達理，他正在蔑視王室尊嚴。我認為矮人應該得到懲罰。塔伯的退縮令我意外，也許紫羅蘭的溫暖讓他忘記了紫羅蘭應該擁有的驕傲，他正在向矮人低頭，甚至原諒了矮人的侵犯行徑。可我絕不會妥協(xié)，格林人不會妥協(xié)。為此我們聽從陛下的調(diào)令，愿意提供軍隊和一切后備軍需，全部交給您，我的陛下，用來狠狠教訓矮人，讓他們老實一點?！?/p>

亞瑟扶住藍道夫，“你想要對矮人發(fā)動戰(zhàn)爭？”

“他們挑起了怒火。”羅珊娜說，“就該由他們的生命平復。雄獅咆哮在王國心臟，您是不可抵抗的王者。他們挖通了王國，挑釁您的極限，踩踏您的威嚴，我們怎能像懦弱的斯托克一樣袖手旁觀？陛下?！彼t唇間吐出的字眼斬釘截鐵，“您該懲罰他們?！?/p>

“戰(zhàn)爭消耗金錢?！眮喩f，“格林想要一力承擔？”

“我們是您的財庫?！绷_珊娜微笑，“您該把這里當作用之不竭的源泉。我們因為陛下的恩待而遍及全國，金錢之路如同溪流一般交匯而來，這都是您的——幫助。是時候讓我們向您回報一點恩情，哪怕是一場戰(zhàn)爭?！?/p>

“人類不該自相殘殺。”亞瑟垂著長睫，露出一些怯弱，“戰(zhàn)爭會讓王國流血?！?/p>

“適當?shù)臓奚偸潜匾?，為了更穩(wěn)固的秩序，矮人必須成為基石?！绷_珊娜跨近一步，“何況他們不是人類?！?/p>

亞瑟似乎正在發(fā)抖，藍道夫攬緊了他的肩膀，從他姐姐強勢的進攻下橫出身體，擋住了羅珊娜。

“我的激動驚嚇到了陛下，我為此深感抱歉?！绷_珊娜在咄咄逼人中稍退一步。她拍著胸口，嗔怪道，“你該提醒我，藍道夫?！?/p>

“我正在提醒你?！彼{道夫說，“退到合適的位置去，姐姐?！?/p>

“我在這里?！绷_珊娜說，“事情不容遲疑，矮人隨時都會利用這條通道干些危險的事情。我得到消息，這條通道中塞滿了火藥。如果他們瘋狂地報復圣弗斯怎么辦？必須立刻解決他們。格林人永遠對陛下忠誠，我太激動了。”

“這是好心。”亞瑟蒼白的臉上勉強笑了笑，“既然如此，就交給格林人處理吧。需要藍道夫嗎？”

“需要?！绷_珊娜說，“但可惜他一定會拒絕我留在您的身邊，這也是出于安全考慮，所以這一次不需要藍道夫隨同?！?/p>

“那么我等候凱旋?！眮喩f，“愿安克烈神保佑格林人的軍隊?！?/p>

“火神與幸運之神同在我們身邊。”羅珊娜說，“天平已經(jīng)倒向了我們?！?/p>

羅珊娜離開時藍道夫送她上馬車。

“你今天的語氣很過分?！彼{道夫撐著車門，“你怎么能夠那樣對待他？他已經(jīng)在發(fā)抖了！”

“不開心嗎？”羅珊娜淡定地說，“獅子在你臂彎里瑟瑟發(fā)抖，像綿羊一樣順從，男人都該期待這個場景?！?/p>

“冬天讓他無法分神于其他事情，他已經(jīng)很疲憊了?！彼{道夫說，“你卻還在拿見鬼的矮人喝問他？老伯朗受了傷，柏格正與格雷待在一起，讓他們一起死在那兒吧！他早該死了，這事就這么簡單。”

“簡單？”羅珊娜冷笑，“有什么能簡單過你的大腦。你已經(jīng)徹底被亞瑟迷惑，毫無理智可言。如果殺掉柏格如此輕易，那么誰也不會讓他活到現(xiàn)在。我雖然讓你不要懦弱，卻也希望你能學會謙虛！理查早已經(jīng)回到圣弗斯，你去他那里待過多久？你認為自己的劍術已經(jīng)不需要劍神的指導了嗎？你只會守在亞瑟身邊！離開他半步他并不會死，他已經(jīng)度過了很多個寒冬，死亡雖然隨時威脅著他卻沒有成功，他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他比你更明白自己應該干什么！”

“你總是這么強硬！”藍道夫退后，“我討厭你的強硬?！?/p>

“正是你討厭的強硬讓我們存活至今?！绷_珊娜忽然抬高聲音，她端坐在車內(nèi)，看著藍道夫，“也正是你討厭的強硬讓格林家起死回生。如果喪失了這份強硬，意味著我們失去一切籌碼不再擁有任何底氣，也意味著任何人都有可能取代你今天的位置成為亞瑟的騎士！看看佐頓特！退讓只會隕落，失去光輝你我將什么都不是！藍道夫！”她恨聲道，“愚蠢的弟弟！”

“強硬使得你剛愎自負?！彼{道夫說，“你已經(jīng)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你的野心早已超越家族輝煌！我們占據(jù)了金錢，我們已經(jīng)可以……”

巴掌猛然甩在側(cè)臉，藍道夫停下了聲音。

“你剛愎自負的姐姐?！绷_珊娜在車廂內(nèi)半俯著身，“正在承載一個家族前所未有的重量。我們沒有退路藍道夫，野心推動所有人撕咬在一片土地，停下意味著滅亡。我停不下來，我必須繼續(xù)前行，不論是我在推動野心還是野心推動著我，我們已經(jīng)跨上了臺階，誰都沒有其他選擇?！彼厣?，孤傲的肩線成為車內(nèi)陰影內(nèi)的黯淡的輪廓，她說，“去守著你的亞瑟，他比你姐姐更加值錢。冬天過去之前，我不想再看見你?！?/p>

馬車離開，藍道夫站在原地。

他沮喪地被雪覆蓋，握緊了腰側(cè)的佩劍。

“大人?！币恢背聊诤筮叺氖膛p喊藍道夫，呈遞給了他一只長匣，“小姐給您的新年禮物。軍隊前往深兵森林，直到凱旋之前小姐都需要坐鎮(zhèn)在草地的家中指揮軍需供應。跨年之夜無法團聚，只有將禮物提前交給您?！?/p>

她遞出禮物，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上了另一輛等待的馬車。

藍道夫沉默片刻，打開了匣子。

兩支長箭陳列其中，箭身是人類僅存的智樹殘木，教皇的附加咒印列在上面，仿佛覆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箭頭打磨細致，深色的材質(zhì)顯得平平無奇，可是藍道夫非常熟悉。

那是魔王的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