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天聽著兩人的對話,終于明白為何莊雪的口音有些奇特,明顯是受到眷村爺爺們的影響,尾音收的快,咬字也比較分明。
他跟著莊雪走進(jìn)一條三人寬的短巷,左右各有兩戶人家,都是有院子的屋瓦平房,可是每間看來都像座廢城,沉默的房子,空無一人的巷道。
莊雪打開巷尾右手邊的大紅鐵門,推門進(jìn)去前,先對陳海天說:“鹵水的味道有些重,要有心理準(zhǔn)備?!?/p>
陳海天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莊雪走進(jìn)去,院子很小,正中間擺了一臺攤販推車,看起來有些年紀(jì),但擦拭的很干凈,右邊是個油鍋,左邊有些空間擺東西,下方有個小瓦斯筒和置物格,沒有招牌。
“這臺用了快二十年,我爺爺?shù)膼圮嚾?,他自己畫圖訂做的。”莊雪推開客廳的紗窗門讓陳海天進(jìn)去,門發(fā)出“依呀”的聲音。
客廳不大,靠著院子的墻上有一扇大窗,陽光把室內(nèi)曬得很明亮,水洗石子地,白色墻壁,門和窗框都是藍(lán)色,打掃的非常干凈,右手邊有兩個房間,其中一間擺了一袋袋的紙盤子和免洗筷,另一間空空如也,正前方有一個木門,通往廚房。
陳海天站在那里,腳下微微發(fā)亮的水洗石子地讓他著迷,就像踩在小溪里,空氣里有一種食物發(fā)酵的味道,不難聞,反而有種藥膳香。
大窗旁邊擺著一張小桌子和兩把椅子,地上有兩個小喇叭,此外空無一物,其中一張椅子上有幾本書,陳海天瞄了一眼,竟然全是英文書。
陳海天從來沒有預(yù)設(shè)過莊雪的教育背景,但這個發(fā)現(xiàn)還是讓他有點(diǎn)意外。
莊雪從口袋拿出MP3播放器,接上喇叭,薩克斯風(fēng)的聲音立刻傳出來。
“我先炸兩盤給陳爺爺,一起來嗎?”
“嗯,史坦蓋茲。”
“對?!鼻f雪露出微笑,帶著陳海天進(jìn)到廚房,發(fā)酵的味道更濃,但陳海天不討厭。
廚房一樣不大,爐子上有個油炸鍋,墻邊有張長桌,上面疊著許多塑膠滾輪收納箱,有大有小,里面放滿豆腐和鹵水,上面貼有紙條,寫著日期和名字,還有幾罐辣椒醬和醬油。此外空無一物。
“那是一些店家跟顧客訂的,今天泡,明天吃,”莊雪一邊熱油鍋,一邊介紹,“鹵水是我爺爺調(diào)的獨(dú)家秘方,加了藥膳,不像一般味道那么重,有種淡淡的香,泡菜也是自己做的,這一帶很多人從小吃到大,忠實(shí)顧客不少?!?/p>
有秘方的話就想辦法騙回來。梁美莉的聲音突然在陳海天耳邊響起來,他無言的搖搖頭,把那個女人的聲音趕出腦海,“我現(xiàn)在訂來得及嗎?我想帶回去炸給壞朋友吃?!边€要做成紅豆餅。
“當(dāng)然沒問題,來吧,再不炸好,陳爺爺要?dú)⑦M(jìn)來了,他殺過不少人的?!闭ㄥ伾⒊鑫岬挠蜌?,莊雪丟進(jìn)幾個豆腐,剎那間,一股混著油香和豆香的味道冒出來,彌漫整間廚房。
莊雪抓起夾子,一邊指著泡在油里的豆腐,一邊向陳海天仔細(xì)說明油溫和炸法,炸軟和炸酥各有不同技巧,如何光靠聽音辨色來確認(rèn)豆腐已經(jīng)炸到最完美的境界。
“聽音辨色,跟炒咖啡豆一樣?!标惡L煳⑽Ⅻc(diǎn)頭,把所有技巧全記在心中。
“真的?那下次換你教我炒咖啡豆?!?/p>
“好,可是要先會喝咖啡才能炒好咖啡豆。”
“那你先教我喝咖啡?!鼻f雪把炸好的臭豆腐放在網(wǎng)架上瀝油,一邊笑著看向陳海天。
陳海天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我?guī)Я撕芏嗫Х葤於鼇?,可以教你沖?!?/p>
“好,不過這里沒杯子,等收工到我家去,喝杯咖啡再去逛夜市,”莊雪說完,把炸好的臭豆腐放在紙盤上,各戳一個洞,淋上醬油和辣醬,放上一把泡菜,“我把這些拿去給陳爺爺,你先自己試著炸看看?!?/p>
于是在莊雪出門送臭豆腐的短短時間,陳海天炸出三塊焦黑的東西和一塊尚可的臭豆腐,莊雪回來后雖然沒說什么,但陳海天知道自己正在被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