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
山西之行,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翌日大清早,胤祀略略收拾了一下,辭別康熙與良嬪,帶上高明和惠善,便去找馬齊。
馬齊早已候在宮門之外,同樣帶著兩個人。
“八阿哥,我們啟程吧,此等大事,越快越好?!瘪R齊今年四十有三,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是清初名臣米思翰的兒子,也是康熙頗為倚重的臣子。
胤祀點點頭,上了馬。
他的騎射功夫,在眾阿哥中雖不是最出色的,但在苦練之下,也并不丟人,此刻與馬齊二人縱馬緩行,很快從紫禁城進了內城。
路過四阿哥府邸時,他又放慢速度,望向禁閉的大門。
“八阿哥?”馬齊見他沒有趕上來,不由回頭詢問。
“我去與四哥道個別?!必缝胂铝笋R,走至門口,抬起銅環(huán)敲了兩下。
開門的是四爺府的小廝,胤祀是府上???,他自然認得,忙躬身招呼。
“八爺吉祥,怎的這么早,快請進來,小的這就去稟報爺!”
“等等!”胤祀喊住他,頓了頓,似乎微嘆了口氣,道:“別去了,我這就走了,你回頭告訴你們爺一聲就好?!?/p>
小廝一愣,又見他往自家主子住的院子遙遙望了一眼,轉身離去。
“誒,八爺……?”
他站在門口,瞧著胤祀上馬,揚鞭絕塵而去,搖搖頭,又關上門。
“他走了?”
原本要落在宣紙上的筆一頓,墨汁自飽滿的筆尖沁出,暈染開一團濃濃的墨黑。
“是,八爺本是要進來,可后來又喊住奴才,只讓奴才轉告您一聲?!毙P見他久久無話,不由輕聲道:“爺?”
胤禛回過神,淡淡道:“你出去罷?!?/p>
待人退了出去,他轉身走向書架,在其中一格里抽出一副卷軸,緩緩打開。
畫中飛雪漫天,卻有寒梅傲霜,數(shù)點殷紅,錯落別致。
落款是弟胤祀贈兄生辰。
手輕輕地撫上去,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小八……
從京城到山西平陽,是一段不短的距離,就算按每日馳騁三百里的路程來計,也需得半個月左右才到。
由于情況緊急,馬齊與胤祀合計了下,決定日夜兼程趕路,每到一處驛站便換一匹好馬,饒是如此,到達平陽時,也已經(jīng)是十天之后了。
在兩人還未到達平陽府前,一進入山西境內的時候,沿路上已經(jīng)看到有稀稀落落的災民自平陽方向走了出來,至抵達平陽,才發(fā)現(xiàn)路上所見慘況,遠遠不及這里的十分之一。
餓殍遍地,哀鴻遍野。
幾人一路上都是微服裝扮,此刻走在道上,身上的綢緞衣服對比兩旁衣衫襤褸的災民,襯得愈發(fā)顯眼,惹來不少目光注視,卻大都是麻木或仇視的。
有幾個甚至不懷好意想上前,最終卻被幾名侍衛(wèi)的刀嚇退了。
對于山西,馬齊并不陌生,康熙二十四年,他曾任山西布政使,后又因政績卓著被擢升為山西巡撫,對這里的民風民俗都有一定程度的熟悉,這也是康熙派他來的原因之一,但是時隔十多年,重臨舊地,卻已截然是兩個模樣,路上所見所及的慘況,同樣令他大為震驚。
十屋九塌,甚至不時還有求救與哭聲傳來,百姓居無定所,流離街頭,年輕點的,還能在廢墟旁邊搭個棚子,年紀老邁的,只好坐在那里等死。
馬齊眉頭緊皺:“這里不是沒有粥場,但這些人何以都不去排隊,反而在這里想著不勞而獲?”
胤祀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遠處粥場排隊的人,只是稀稀落落,而拿著碗乞討的人,卻到處都是,皆瘦骨嶙峋,面有菜色。
幾人走至粥棚附近,那些打了粥轉身離開的人,臉上并不見得有多歡喜,胤祀上前一看,發(fā)現(xiàn)許多人碗中的粥,其實只比水稍微稠了一些,連碗底屈指可數(shù)的米粒,都隱約可見。
馬齊怒道:“這平陽知府居然敢以水代粥,簡直膽大包天!”
又恭聲道:“八阿哥,事不宜遲,我們是否現(xiàn)在就去府衙?”
胤祀點點頭。“伯父喊我應八便可,老爺子早已囑咐過,您為主,我為輔,伯父決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