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意外絆在了酒店。

直到下午， 也依然沒能回得來，錯過了云斂最后的幾場熬刑拷打的戲份。

“不急?！绷合嫌鸾q服，邊擦一頭一臉的假血刑傷邊看劇本， “段哥干什么去了？”

助理不明就里，仔細想了想，給他轉述：“幫霍管家的忙，給酒店老板洗腦他們酒店的暖氣漏水了……”

梁宵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沒過去，膝蓋應聲一碎：“困在了哪一步？”

助理：“酒店老板不明白暖氣里為什么有水?！?/p>

梁宵：“……”

助理：“……”

梁宵靜了兩秒，深吸口氣，慢慢放下劇本，帶著嘴角沒擦干凈的血痕緩緩走了。

“來了？”

編劇正跟宋導一起看回放， 看見梁宵過來：“你經紀人呢？”

梁宵一時不慎挖了個坑， 眼下已經把管家酒店老板和經紀人三個人埋了進去， 甚至不太忍心想現在發(fā)展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局面。

段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爬上來， 梁宵清了下嗓子， 含糊解釋：“有點事……段哥去解決了?！?/p>

藝人忙碌， 經紀人跑腿是常事， 整個劇組也只有江平潮的經紀人大部分時間都扎根在片場。

編劇沒在意，點點頭朝他招手：“找你也一樣， 過來看一眼?！?/p>

上一波宣傳片的熱度很高，劇組有意趁熱打鐵， 再剪一版諜戰(zhàn)的燃向主題， 趁著熱度未褪再添一把柴。

云斂的諜戰(zhàn)主線太少， 劇組這幾天一直在等他的刑訊戲， 素材湊齊， 現場先粗剪出來了一版。

其他幾個人的經紀團隊都審核過了，蘇蔓和孟飛白還好， 江平潮對自己的打戲部分能廣為傳播尤其期待，團隊還主動提出了輔助宣發(fā)的申請。

梁宵繞到監(jiān)視器前，彎腰跟著看過一遍：“沒問題?！?/p>

“節(jié)奏是不是不大合適？”宋祁要求高，皺緊眉仍在斟酌，“蘇蔓在開槍，他在挨鞭子，孟飛白在追車，他在燙烙鐵，江平潮在格斗，他在潑鹽水……”

編?。骸澳亲屗蛡恪！?/p>

“……”宋祁頭疼：“我不是這個意思?！?/p>

“就這么點鏡頭，已經是人家星冠的宣發(fā)部盡力剪得燃向了?！?/p>

編劇很懂，湊過來給他解釋：“看，鞭子都踩點了。”

梁宵沒繃住，清了下嗓子。

宋祁被編劇折磨了這么多天，對云斂這個角色也硬生生逼出了莫名特殊的情分，看看梁宵，難得解釋了一句：“劇情主線限制，不是故意壓你的戲?！?/p>

“我知道。”梁宵笑了，“其實刑訊這段也可以刪減?！?/p>

加上這段戲，對他這個角色自然有好處，但對整體的影響卻不好說。

如果云斂是《歲除》主角，這一段收尾當然要處理清楚。但云斂在整部戲里若即若離的邊緣化定位，注定了角色屬性如果太過高光，反而有破壞整部戲的完整性的可能。

宋祁愣了下，神色反而嚴肅，蹙緊眉審視看他。

梁宵目光坦蕩：“我可以做主?！?/p>

梁宵并不妄自菲薄，這部劇播出以后，云斂這個角色能沖到什么高度，他心里大致有數。

云斂的退場在十二集，再出場就是大結局。

景氏兄弟的高光時刻要到后期，抽絲剝繭層層揭開。如果前期輔助性角色太出彩壓制了主角，退場后引起觀眾反彈，導致收視率波動，反而得不償失。

宋祁看他半晌，神色漸漸緩和，按了下他肩膀：“不用?！?/p>

梁宵：“宋導――”

“留不住觀眾，和角色無關，是導演失職?！?/p>

宋祁打斷他：“少操心劇組的事，管好你自己?！?/p>

編劇跟宋導搭檔多年，自覺幫忙翻譯：“宋導對你的提議很感動，身為導演，有信心穩(wěn)住收視率。不想刪你的戲份，還有意日后再跟你合作?！?/p>

梁宵：“……謝謝宋導?！?/p>

“不用謝?！本巹兔卮穑澳阋行膸兔?，那天那段策馬趕路的戲，你等宣傳片放了就發(fā)微博上?！?/p>

宋祁：“……”

梁宵：“……”

“拍都拍了?！彼纹钊塘丝跉?，瞪編劇一眼，“放出來吧?！?/p>

當初星冠把人塞進來，宋祁原本當梁宵是個花架子，并沒太多在意，這些天拍戲合作下來，說不欣賞是假的。

梁宵的天賦實力，不該耽擱到現在。

“那段放出來，你接到的邀約會多出不少。”

宋祁確實有意推他一把，被編劇點破，索性有話直說：“好好篩選，穩(wěn)扎穩(wěn)打，別讓什么大IP投資忽悠進去。最遲明年，我的團隊拿到合適的劇本，會和你聯(lián)系?！?/p>

梁宵怔了半晌，抬頭一笑：“謝謝您?！?/p>

“什么表情?！彼纹畎櫭迹耙郧皼]人關照過你？”

“有?！绷合乱庾R應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關照兩天了……還沒太習慣?！?/p>

第二版宣傳片還要再摳細節(jié)，導演和編劇又因為對鏡頭的處理分歧吵成一團。梁宵加入不進去，站在邊上，不自覺想了會兒霍闌。

……他竟然在想霍總今晚手會放什么地方。

梁宵打了個激靈，飛快嚇醒：“但是――策馬的片段不是沒在正片里嗎？”

“就是沒在正片里?！?/p>

編劇深諳觀影心理，抽空給他解釋：“他們才會一直等這段，等到最后一集?！?/p>

梁宵：“……”

他甚至有些心疼《歲除》的無辜觀眾。

“這段原本也是你去救主角的插曲，觀眾已經知道你死了，期許也不過是你能在其他人的回憶里出現幾個片段。”

編劇被導演死亡凝視，清了下嗓子好好解釋：“但劇組會用正片規(guī)格制作，按刪減版完整放出來，清晰度和正片完全一樣，比放在回憶視覺效果更好?！?/p>

梁宵還有點替劇組擔心：“但如果看到最后一集，大家也沒看到這段回憶――”

“沒看到回憶?！本巹∨呐乃募?，“但他們會看到，云斂依然活著。”

歸根結底，這個結局對在意云斂的觀眾才是真正重要的。

驚鴻一現隨即退場，怎么都是意難平，有了結局的安慰，大概能彌補大部分人被虐出來的創(chuàng)傷。

“不一定?！彼螌У浆F在依然固執(zhí)，冷哼一聲，“說不定是幻覺，虛實手法，待到山花爛漫時?！?/p>

梁宵猝不及防在叢中笑了笑：“……”

“云斂原本就是個不夠真實的人?！?/p>

編劇不跟他爭，把握滿滿：“他是意念的集合。國家支離，時局傾頹，有人抗爭，有人妥協(xié)，也有人始終在游蕩，在尋找自己的路?！?/p>

宋導向來嫌棄他這套意識流：“意念的集合差點被拷打碎了。”

“……”編劇穩(wěn)如泰山，攬著梁宵肩膀往外走，繼續(xù)給他講：“無論觀眾怎么理解，他活著，或者他從來都在。流云沒有形狀，斂于危難，也散入山河?！?/p>

為了更好地散入山河，梁宵任勞任怨，又在片場多配合了十來個懟臉要求的細節(jié)補拍。

“差不多了?！?/p>

D組導演對著監(jiān)視器一一確認過：“這兩天零散拍些，等景搭起來，就該拍大結局了?！?/p>

結局是最后一次用這個片場，剩下的戰(zhàn)爭場景，都要挪到他們副導演一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找著的破碎山河。

梁宵聽蘇蔓吐槽好幾次了，輕咳一聲，接過浸了溫水的毛巾：“辛苦?！?/p>

“你們也辛苦?！?/p>

D組導演跟他搭得多，眼看梁宵要殺青出組，還有些舍不得：“可惜了，沒機會找你喝酒?！?/p>

梁宵不能喝酒，聞言笑著應了一聲：“回頭請大家吃飯?！?/p>

他不和整個劇組一起殺青，按經紀人的計劃，劇組正式殺青宴的時候，他大概也有了新的安排。

這次拍完，下次再見面還不一定是什么時候。

D組導演也清楚，點點頭，跟他碰了個拳：“前程似錦?！?/p>

梁宵笑了，正要道謝，場邊忽然傳來反常的騷亂人聲。

宋祁治組森嚴，不要說騷亂，連喧鬧都少見。眼下卻不見平息，反而有愈鬧愈烈的架勢。

梁宵怔了下，抬頭跟著望過去。

“怎么了？”

D組導演嚇了一跳，拉住大步走過來的監(jiān)制：“出什么事了？那邊是不是A組――”

“江平潮的私生粉，不知道哪兒來的工作牌，裝成劇組人員混進來了。”

監(jiān)制一腦門子官司，急匆匆壓低聲音：“這邊盡快清場，叫alpha和omega都離遠點……他們帶了誘導劑?！?/p>

清楚這句話意味著什么，D組導演目光一縮，答應一聲，轉身飛快走了。

“梁先生?！北O(jiān)制急著吩咐疏散，轉向梁宵，“您也――”

梁宵：“江老師的經紀人怎么樣了？”

監(jiān)制一滯，看了看他神色，言辭含混：“在……休息區(qū)，拉隔離線了?！?/p>

這種私生飯帶誘導劑，大都是給自己用的。

腦子不清醒，偏要孤注一擲逼偶像給自己標記，根本不顧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對藝人的名聲打擊有多重。

江平潮的經紀人反應快，沒讓人接觸江平潮，把人硬生生按翻在了休息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