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總不止知道了回家休息， 甚至還主動叫了晚餐。

管家喜不自勝，緊急催著廚房做出來，親自端上樓， 小心敲開了臥室的門。

……

管家站在門口， 謹慎探頭：“霍總？”

霍闌放下筆抬頭。

管家屏息凝神， 仔細繞過了鋪天蓋地的算草紙， 盡力側(cè)身挪到桌邊：“您……在設計什么草圖嗎？”

明明送霍總回來的時候， 霍總還說等休息好了要拆梁先生的禮物。

管家沒能成功在書桌上找到一片凈土，遲疑了下， 端著飯菜舉高，放在了一旁的書柜上：“您還沒看梁先生的禮物嗎？聽經(jīng)紀人說他準備了一宿，是親手做的?！?/p>

“看到了?！被絷@說，“很精致。”

“真的？”

管家驚喜：“梁先生送您什么了？在哪兒？我?guī)湍掌饋怼?/p>

霍闌落下視線。

管家愣了下， 遲疑半晌， 也跟著挪過去低頭：“……”

管家身心復雜，看著梁先生親手作圖畫出來的精致十六面體， 艱難：“是……很精致?！?/p>

霍闌：“梁先生的幾何立體空間感很好?！?/p>

管家?guī)缀跤行┬奶鄣馗胶停骸笆??！?/p>

霍闌：“透視很準確?！?/p>

管家：“是?！?/p>

霍闌頓了下：“線……很直?！?/p>

管家實在不忍心， 仔細根據(jù)他算草紙的分布，把一部分暫且用不上的挪開， 端過餐盤：“您先吃飯吧， 吃過飯再算?！?/p>

只要是梁先生送的東西，霍闌都會盡力尋找優(yōu)點，奈何實在是這一次有些過于無從下手。

霍闌挪開素描本，看著管家一張一張地挪算草紙：“梁先生為什么會送我這個？”

管家正幫他收拾東西， 聞言愣了下：“您不知道？”

霍闌微怔， 抬眸看他。

管家硬生生把一句天道好輪回憋回去，深吸口氣， 盡量委婉地問他：“您以前在江南的時候……給梁先生選禮物，送過練習題嗎？”

“沒有。”霍闌說，“練習題我每天都會給他，不需要特意送?！?/p>

管家：“……這樣?！?/p>

“送過字帖，是我自己寫的。”

霍闌細致回想了一遍：“還送過參考書，必背古詩文匯總，必背公式匯總?！?/p>

管家心說那您是何等的活該，堪堪咽回去了，點點頭：“這樣?！?/p>

“他當時基礎不穩(wěn)，要建立學習習慣，還要培養(yǎng)積極的學習意識。”

霍闌：“多背一些，不只是補全基礎，也能加快思維運轉(zhuǎn)，保證敏捷和靈活?！?/p>

霍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抵觸再想起當年的事，不自覺想了一陣當年收到禮物喜極而泣的小梁宵，眉宇和緩了不少，收回心神：“和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管家搖搖頭：“沒關系?！?/p>

管家：“梁先生希望您多動腦，加快運轉(zhuǎn)，維持思維的敏捷和靈活性。”

霍闌靜思一陣，接受了他的解釋，闔眼按著太陽穴揉了揉。

管家知道他這些天工作量簡直大到離譜，原本還想和梁先生打個電話說說，眼下也沒這個念頭了，幫霍闌開了新風，抱過來一摞沒用過的a4紙。

霍闌蹙眉：“做什么？”

管家拿了一盒新筆，放在新算草紙上，積極朝他握拳：“加油?！?/p>

“你可真是給霍總找了個好工作?！?/p>

段明拿著劇本過來，在梁宵身邊坐下：“管家說了，叫你不用擔心，現(xiàn)在霍總生活非常規(guī)律，每天晚上都一邊看電視一邊寫作業(yè)一邊剝核桃?！?/p>

相比之下，梁宵每天邊看財經(jīng)新聞邊打游戲都顯得成熟了不少。

梁宵正喝水，嗆得一迭聲咳嗽：“……段哥。”

“現(xiàn)在已經(jīng)寫到第三頁了?！?/p>

段明堅持給他轉(zhuǎn)達完：“第一批核桃仁預計明天到片場?！?/p>

段明想不通：“好好一個戀愛是怎么被你們兩個談成這樣的？”

梁宵當初考慮不周，也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后悔也已經(jīng)來不及：“就是想溫馨一下，回憶一下少年時光……”

一時不慎，竟然挑起了霍總的斗志。

梁宵的斗志也被半小時一防沉迷的游戲機激起來不少，日常半小時激情通關。兩個人各自埋頭苦干，彼此聯(lián)系的時間都比以前少了好幾分鐘。

段明實在不知道被十六面體幾何體控制的少年時光有什么可懷念的：“你不能出點簡單的題嗎？”

“我分不出來?！?/p>

梁宵扼腕：“在我看來都一樣，都不會做?！?/p>

“……”段明無從反駁：“是。”

“題目我其實看不懂?！?/p>

梁宵憂郁：“但那個十六面體長得真的很好看?！?/p>

段明：“……是?！?/p>

“其實每頁背后，我都把答案抄上了”

梁宵長嘆一聲：“還在每個答案末尾都給他寫了一句話，特別肉麻……”

段明愣了下，仔細想了想那個畫面：“不也挺好嗎？”

梁宵一時大意，悔之不及：“我忘了，霍總從來都是做完整本才對答案的?！?/p>

段明：“……”

段明把劇本塞給他，拍拍他的肩：“去吧，該你走場了?！?/p>

龍濤并購后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緩沖過渡期，公司上下人員的安置、部門的整合、合同隨遷過來的藝人都需要處理，霍闌的工作依然繁重，一時半刻還無暇分神。

梁宵和制片主任商量過，主動讓靳導把場次在承受限度內(nèi)又壓了壓，爭取控制在兩周內(nèi)殺青，還能趕在綜藝錄制前有個小假期。

“狀態(tài)不錯?！苯鶎Э戳丝戳合?，點了下頭，“你這一段雖然也是逃亡，但和之前的心態(tài)是不一樣的，狀態(tài)比那個時候更虛弱憔悴，但精氣神一定要有?！?/p>

這些天拍的都是叢林戲，當年簪纓貴胄的小侯爺單槍匹馬傷痕累累地往邊疆趕，身前是敵軍犯境，身后是千里追殺。

“你當年在沙場上都嬌貴，沒受過委屈。槍要最好的，馬鞍要最上等的皮革，千里奔襲都要叫人把廚子扛在馬上帶著?！?/p>

靳導給他講戲：“即使不得不逃亡，你也沒糟踐過自己。”

編劇在邊上補充：“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p>

“對?！苯鶎c頭，“沒好吃的寧可餓死?！?/p>

“……”梁宵咳了一聲，點點頭：“是?！?/p>

“但這次不一樣了。”

靳導翻過一頁劇本：“你這次必須活著，因為你有活著才能做的事?！?/p>

“你不為了龍椅上那個沒人性的皇上，也不為人人退縮避讓的朝堂。你自幼鐘鳴鼎食，受民生供養(yǎng)，戰(zhàn)火起時，就該護住生靈百姓?！?/p>

靳導說：“你自覺這是你的責任?！?/p>

梁宵看了看劇本，點頭：“無論怎么樣，都要活下去?！?/p>

“他比任何人都驕傲，是最純粹干凈的那一個?！?/p>

靳導補充：“但當他愿意為了什么摧折驕傲的時候，這份純粹反而會有最極致的明亮?！?/p>

這段劇情是云瑯轉(zhuǎn)變的關鍵。逃亡渴了三天三夜也要摘葉子煮茶喝的小侯爺，倍日并行地豁出命往戰(zhàn)場趕，幕天席地餐風飲露，為了能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

梁宵拿準了感覺，找到導演要求的狀態(tài)，放下劇本：“可以了?！?/p>

靳導點了點頭，示意各部門準備，打了個手勢退回場邊。

這些天應導演要求不好好睡覺，加上白天拍戲辛苦，梁宵的狀態(tài)熬得無可挑剔，感覺一次比一次找得準，沒多久就順利過了一鏡。

和年輕演員比起來，梁宵走戲快，過鏡率也高，又比中老年的演員扛折騰，各組都愿意跟他搭班子。

經(jīng)紀人守在場邊，站了一陣，就聚過來了幾個暫時沒拍攝任務的分組導演。

“確實沒得挑。”制片主任跟著看監(jiān)視器，感慨，“這么慘還能這么好看，太難得了?！?/p>

“您沒看，攝像拍他都比拍別人專心?！?/p>

d組導演笑了：“很多特寫其實沒什么意義，沒有任何鏡頭語言，但我們確實不舍得刪，都給留下了。”

“能不能商量商量？”d組導演跟經(jīng)紀人打好關系，“下場戲給我們拍，我們還給他特寫?！?/p>

分組的事演員不合適干涉，段明覺得梁宵很可能禁不住這個誘惑，謹慎推讓：“還是看劇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