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就在這時，何遇咦了一聲，他雖然在跟冬至胡扯，但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手上的羅盤。

此刻羅盤指針微微顫動，而且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師傅，麻煩前面的站停一下，我們要下車！”冬至見狀喊道。

司機沒有回應(yīng)，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冬至這才發(fā)現(xiàn)，估計是最后一班車，時間太晚，站點沒人候車，公車一直在往前開，中途沒有停下來過。

車上其他乘客也沒提出要下車，還是那幾個人。

他忍不住抬頭看去，但這輛車不知是工作人員疏忽了還是什么原因，車廂內(nèi)本該張貼路線站牌的地方也空白一片。

手腕忽然被抓住。

冬至嚇一跳，轉(zhuǎn)過頭。

何遇顯然也發(fā)現(xiàn)這輛車的不對勁，低聲對他道：“我去叫司機，等會你先在車門旁等，抓緊時間下車！”

他緊張地點點頭，兩人起身往司機座位走去。

“師傅，下一個站是什么？我們想下車，麻煩您給停一下！”何遇高聲道。

路過車廂時，冬至特意往旁邊座位上的乘客瞄了一眼。

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不由心頭巨震。

中年女人面色蒼白，目無焦距，似乎沒有注意到他，依舊一動不動。

但讓冬至感到震驚的，卻是這女人的衣著。

她微胖的上身穿著一件素色的盤口衣裳，布料有些粗糙，衣角也沾了一些污漬，看上去像是習慣常年勞作的勞動者，然而……這樣的粗布衣裳和制式，明顯不是現(xiàn)代都市里人們?nèi)粘５拇┲?/p>

——本地一些路段的公車站采用入站刷卡投幣的方式，乘客進站可以直接上車。剛剛他們進入月臺后，直接從后門上車，并沒有去仔細留意其他乘客的打扮。

冬至壓下心頭寒意，若無其事快走幾步，追上何遇。

那頭何遇喊了幾聲，司機才緩緩扭過頭，瞪了他一眼，啞聲道：“終點站才能下車?！?/p>

“哪有這種道理，我要去投訴你！”何遇道。

司機嘿嘿兩聲，笑得人心里發(fā)瘆。

車依舊在往前開，冬至忽然發(fā)現(xiàn)司機的腳平平放在地上，旁邊壓根就沒有剎車或油門！

“老子讓你裝神弄鬼！”

何遇右手一揚，食中二指已經(jīng)多了一道符文，朝司機腦門貼去。

符文一貼上去，司機喉嚨咕噥兩聲，嘶嘶作響，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很快變成一具人皮癱軟在座位上。

車速慢下來，何遇飛快按下開門的按鈕。

“下車！”

幾乎是在他說話的同時，冬至就已經(jīng)跑到車門邊上，縱身跳下，何遇緊跟其后，穩(wěn)穩(wěn)落地。

但公車卻沒有停下來，依舊緩緩往前滑去。

靠窗的乘客扭頭朝冬至往來，青白臉色映著車廂內(nèi)昏暗的燈光，顯得分外詭異。

“這是哪里？”何遇東張西望。

四處灰蒙蒙的，隱約聽見潺潺水聲，霧氣之中，似有寥寥人影走動，卻看不大清晰。

冬至盯著逐漸遠去的公車，忽然打了個寒噤。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強自鎮(zhèn)定道，“這里好像沒有588路公車……”

何遇道：“剛才跟那司機說話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這是一輛鬼車。”

冬至戰(zhàn)戰(zhàn)兢兢：“車上那些人，果然都不是人嗎？”

何遇搖頭道：“不是人，但也不是鬼，應(yīng)該跟我們上次在火車上遇到的情況一樣?！?/p>

他手上的羅盤正在瘋狂轉(zhuǎn)動。

兩人沿著路邊走，地上崎嶇不平，以剛才的行車路程而言，他們根本不可能來到郊區(qū)。

冬至沉吟道：“我們可能被人盯上，故意引導到這里來的。誤導我們的人，跟火車上操縱潛行夜叉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同一個?！?/p>

何遇點點頭：“我也這么想，先看看這是什么地方，程洄很有可能被困在這里，你跟緊我，別走散了?！?/p>

冬至有點緊張，但經(jīng)過火車上和長白山的事情之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大提升，緊張的心情也不至于影響判斷。

四周無燈，兩人打開手機照明，水聲越來越近，前面灰霧漸散，露出一座橋的模樣。

橋下溪水淙淙，兩旁林木森森，如果換個白天，也許是很不錯的休閑度假之地。

但現(xiàn)在冬至只覺周身也跟著寒意加重。

何遇咦了一聲：“怎么有一座橋，該不會是奈何橋吧？”

冬至：“……大哥，橋上是四個字。”

何遇：“哦，那就‘奈何橋邊’，正好四個字?！?/p>

冬至：“你的笑話好冷。”

兩人一邊斗嘴一邊走近，何遇拿手機往橋上一晃。

“流、花、古、橋？”

冬至倒抽一口涼氣。

他定睛望去，流花古橋四個字刻在花崗巖側(cè)面，橋上兩側(cè)還有木欄桿。

不對。

流花橋附近，怎么可能是這樣荒涼的景象？

他拉住何遇，阻止他繼續(xù)往前走：“這地方在火車站附近，但我記得周圍不是這個樣子的?！?/p>

“那是怎樣的？”何遇問。

冬至皺眉道：“沒有這么多樹，在市區(qū)里，挺多人的……”

他忽然察覺異樣，何遇的聲音，好像沒這么沉悶？

心下一突，冬至悄悄伸手入兜，捏緊口袋里的符，一面扭頭看向何遇。

哪怕是有了心理準備，這一看之下，不由得魂飛魄散。

站在旁邊的哪里是何遇，分明是剛才坐在窗邊的乘客！

冬至猛地將符文掏出，往對方身上一擲，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跑，也不管后面有沒有人追上來。

他撞撞跌跌，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忽然看見前面有一行人，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脫離險境，連忙跑上前，卻發(fā)現(xiàn)居然是一行犯人被押著往前走。

犯人個個身穿單衣褂子，押解他們的雖然穿著制服，卻不是員警，更像是冬至在電視上見過的民國憲兵，有些人腦后居然還留著一條辮子。

冬至的到來驚動了他們，眾人齊齊望過來，目光冰冷，面無表情。

還沒等他轉(zhuǎn)身逃走，冬至感覺肩膀一沉，左右已經(jīng)被人狠狠押住。

“原來這里還有一個漏網(wǎng)之魚！”耳邊傳來陰惻惻的冷笑聲。

“今日行刑，正好還缺一個，就拿他補上數(shù)目吧！”另一個人道。

任憑冬至掙扎叫喊都無濟于事，對方力大無窮，直接將他押走。

他勉強扭頭往后看去，卻只能看見兩個憲兵模樣的人。

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冬至大聲喊何遇的名字，何遇卻不知道去哪兒了，始終沒有出現(xiàn)。

他心中焦灼，又無計可施之時，耳畔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是我，別說話?！?/p>

不是何遇。

是龍深！

冬至一怔之后，不由激動起來。

這聲音猶如暗夜里的星星，令迷途羔羊驟然有了指路明燈。

那一瞬間，冬至幾乎屏住呼吸，心頭狂跳，勉強壓抑激動。

龍深道：“我說，你聽，在心里回應(yīng)即可，不必出聲。”

冬至也不敢抬頭張望，生怕暴露對方，連忙在腦海答應(yīng)一聲。

龍深道：“我無法看見你那邊的情形，先說你的處境。”

冬至不知道龍深是怎么找到他的，更摸不清對方現(xiàn)在在何處，但處境讓他無法細問，只能飛快地將他與何遇失散的經(jīng)過簡單說幾句，又在心里道：“我現(xiàn)在不知道他們要把我拖去哪里！”

那邊沉默片刻，短短幾秒對他來說仿佛漫長冬季，冬至一心懸著，也忘了掙扎，任由對方押著他往前走，融入剛才那條長長犯人隊伍里，他被狠狠一推，踉蹌幾步，差點撞上前邊的人。

前面的哭聲此起彼伏，幽幽的，像黑夜里嗚咽的貓泣，令人一直冷到骨頭里去。

那些人穿著單衣褂子，有些還剃了個清朝的月亮頭，周身卻似籠了一層白霧，模糊不清。

“對了，我想起一個傳聞?！倍猎谛睦镟?，“本地人說，流花橋附近，民國時曾是刑場，處決過許多人，這些人的衣著穿戴，都不像現(xiàn)代人，會不會是……”

但這種事又覺得太過玄幻，他們只不過是在市區(qū)上了一輛公車，怎么會來到百年前的流花橋？

龍深終于道：“我現(xiàn)在是用他心通與你交流，能幫助你的有限，你必須自救?！?/p>

冬至打起精神：“你說，我做。何遇那邊可能也遇到麻煩了，我得去找他！”

龍深：“你身上有沒有護身符？”

冬至：“有，還有三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