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秋在雪原上瑟瑟發(fā)抖的呆了一個多時辰, 他想幸虧有剛才國師弟子給自己的這個披風(fēng),不然自己絕對抗不下來。
而因為這件事,江遲秋也算是“認(rèn)清楚”自己的大哥江憲聞了。
原主畢竟是一個真六歲的小孩, 他看江憲聞的時候, 總是非常崇拜的。再加上江憲聞也的確小小年紀(jì)就被父母送到了軍營之中歷練, 和京城之中的紈绔子弟們完全不同。所以江遲秋之前還以為對方是一個靠譜的人……
沒有想到, 今天江憲聞竟然干出了這種將自己騙到雪原之后就不在理會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江遲秋裹緊了披風(fēng),在心中暗暗吐槽著江憲聞的不靠譜。
今日家中三個孩子去了雪原的事情,江遲秋的父母自然是知道的。
因此剛一回家,他們便一人收到了一碗熱乎乎的姜茶,接著立刻有丫鬟來為他們換掉剛才被雪打濕的衣服,換成之前已經(jīng)在炭盆上烤了半天,早就熱起來的新棉衣。
就在這個時候, 江遲秋的母親也走到了他的房間中來。
看到那個被丫鬟搭在一邊的白色披風(fēng)之后,女人不由走去摸了它一下。
這個披風(fēng)很長, 一看就不是江遲秋自己的。
“遲秋,這個披風(fēng)是你哥哥的嗎?”江遲秋的母親還以為這是江憲聞的。
聞言江遲秋趕緊說道:“當(dāng)然不是!他早就和我不認(rèn)識人一起去玩了?!?/p>
在解釋的同時,江遲秋還暗暗的告了一狀。
女人笑了一下接著向他問道:“那這是誰借給你的?過些日子一定要記得給人家還回去?!?/p>
江遲秋思考了一下, 最后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是國師的那一位弟子交給我的?!?/p>
“什么?”這一次,就連一向淡定冷靜的女人, 也不由因江遲秋的答案而大吃了一驚。
同樣剛才一邊聽江遲秋說話一邊為他換衣服的丫鬟們,也被這個答案給嚇到了。
——原主年紀(jì)還小, 故而他暫時還沒有體會出諸鳳觀對當(dāng)朝人的意義。以及“國師”這兩個字的重要程度。
“你說……這是國師的弟子給你的?”擔(dān)心江遲秋年紀(jì)小記憶不清, 女人又趕緊問了一遍。
江遲秋能看出,自己的母親現(xiàn)在似乎很是緊張。他還真的沒有想到,不只是普通人, 就連江夫人這種同樣出生在世家之中的尚書夫人,都會如此敬畏諸鳳觀。
“沒錯……”江遲秋很是認(rèn)真的點了一下頭,“我之前在諸鳳觀見過他的。”
“這樣……”江遲秋的母親趕緊將剛才隨便搭在衣架上的披風(fēng)整理了一下,接著她對江遲秋說:“這事不能隨意了事,等下次有機(jī)會再去諸鳳觀,我同你一道將這個披風(fēng)還給觀中的人。”
聞言江遲秋乖乖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江遲秋忽然想起了自己回家之前的那個疑惑。
于是趁著母親還在自己身邊,江遲秋趕緊向她問道:“對了,娘親您知道給我披風(fēng)的人,那個國師的小弟子他叫什么名字嗎?”
女人走來輕輕地摸了一下江遲秋的腦袋,“他的道號是明晝知?!?/p>
“明晝知?”江遲秋不由重復(fù)了一下這個道號,然后又很是好奇的問,“這不是他的本名嗎?”
女人搖了搖頭很是耐心的回答道:“并非,諸鳳觀中人都是出家人,按照規(guī)矩出家之后他們是不能再用本名的?!?/p>
這個時候江遲秋的衣服也換好了,穿上被烘的暖呼呼的新棉衣,他覺得自己此刻終于滿血復(fù)活了。
“原來如此……”聽到母親的回答,江遲秋一邊將“明晝知”這個道號記在腦海之中,一邊輕輕地點頭。
而講完這個之后,江遲秋的母親又順便補(bǔ)充了一點:“所以往后你見到明晝知,可不要隨便問他的名字了,這有些不禮貌。他若是告訴你了,可不等于還俗了嗎?”
女人最后那半句是開玩笑著說的,但道理卻也不錯。
江遲秋并沒有非常在意,不過他也將母親的叮嚀深深地記了下來。
自第一場雪后,寶繁城的冬天就終于算是來了。
因為天寒,四皇子和二公主不太想要繼續(xù)上課了,而像江遲秋這種年紀(jì)的小孩,去皇宮之中的次數(shù)也較之前少了很多。
江遲秋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自己好像格外的懶。
到了冬天,寶繁城內(nèi)的積雪也深了。不只是江憲聞,就連江荷夏也常常帶自己的朋友到江家來玩。
至于江遲秋自己……他基本上每天都在被窩之中賴著床。
江家的家教很是嚴(yán)格,之前上學(xué)的時候,每天天還沒有亮起來的時候,就會有盡職盡責(zé)的丫鬟過來叫他起床??缮衿娴氖?,自從入了冬,江遲秋賴床這件事反倒是沒有人來管了。
就連他的父母,對此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
一開始的時候,江遲秋還很是僥幸。
但是到了后來,他終于算是明白了家人為什么不管自己賴床這件事。
——原主的身體,好像是真的不好。
臨近年關(guān)的時候,江遲秋不知怎的開始低燒不退。這一次他不用人為賴床了,看到江遲秋發(fā)燒,他的母親直接令他不要出門,好好躺在床上休養(yǎng)。
說來因為即將過年,之前大部分時間都跟著軍-隊跑的哥哥江憲聞也終于休了一個長假,回到了寶繁城的家里。
江憲聞剛回到家的這天,因為低燒江遲秋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過最近幾天江遲秋睡覺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現(xiàn)在他雖然睡去,可是周圍稍一有點響動,江遲秋就又會忽然清醒一下。
于是江遲秋聽到了江憲聞走進(jìn)自己房間的聲音。
“娘親,遲秋的病還沒有好的意思嗎?”江憲聞慢慢地坐到了江遲秋的床邊,向坐在另一個方向的母親問去。
聽到大兒子的問題,女人不由嘆了一口氣。
“先天不足,這病怎么能是一天兩天就能治好的呢?”女人說道。
沉默一會之后,江憲聞再度開口道:“上次的事情也怪我,是我將遲秋還有荷夏帶到了城郊,接著便不管他們了。那個時候……忽略了遲秋的身體?!?/p>
“不必自責(zé),遲秋這次生病又不是因為你帶他出去玩,那事都過去了過久。”女人趕緊將他的話打住。
江憲聞雖然時而不靠譜,但是和他的同齡人相比較,他還是一個很有責(zé)任感的人。
于是這次回家并和母親聊完之后,剩下的幾天江憲聞都不再亂跑,而是一直呆在家里面,隔三差五的就來看看江遲秋。
至于病號江遲秋——
他覺得自己除了精神頭不是很好以外,倒是沒有什么多余的感覺。
或許是為了增加江遲秋的免疫力,在臥床養(yǎng)病的這段日子里面,江家人不斷給江遲秋找各種水果送來。這種東西在寶繁城里都不多見,江遲秋的日子一時間過的很是滋潤。
但是這滋潤日子也沒有過太久。
在這個世界呆了差不多半年的江遲秋,已經(jīng)知道了江家在本朝的地位。例如本朝史上截至目前共有過十二位皇后,其中三位都來自于江家。
而他們江家雖然低調(diào),但是在當(dāng)朝的地位,卻是絕對可以排的上前三的。
因此就在江遲秋生病兩個多禮拜后,一位極其尊貴的客人,出現(xiàn)在了江府之中。
——這個人就是諸鳳觀的那位國師。
在江遲秋來這個世界的半年時間中,皇帝還沒有來過江府,而原主年紀(jì)實在太小,江遲秋回憶半天也想不起來皇帝過去來這里時候的樣子。
因此江遲秋還真的比較不出來,到底是國師的排場大,還是皇帝的排場大。
他只知道在家人將國師請來的前一天,江府里面就開始大掃除,而在當(dāng)日國師來的時刻,整個江府的家丁和丫鬟更是同時出現(xiàn),給對方行了一個大禮。
按照江遲秋的觀察,本朝的人都對國師深信不疑,而事實也的確如此。雖然因為國師的到來而加班了,但是這些正在行大禮的人,臉上卻沒有半點不情愿,反而是正在為了近距離見到國師而激動不已。
江家人是不用跪拜國師的,像是江尚書和江夫人,只用同他行同輩之間的禮便好。而江遲秋這個病號在看到國師的時候,本來準(zhǔn)備起身行禮,但卻被男人攔了下來。
“江小公子,不必多禮?!?/p>
正說著,男人就出現(xiàn)在了江遲秋的面前。
眼前的男人還和之前,看到他時一樣,穿著一身白色的道袍。他的外表雖然沒有弟子明晝知那么驚艷,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卻很平易近人。
說完之后國師就坐在了江遲秋的床邊,開始為他號脈。
這時江遲秋的父母也在他的房間里,在等待國師號脈的時間里,兩人均是一臉緊張。
江遲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國師的手終于慢慢落了下來。
“國師大人,您看遲秋他……”江尚書趕緊上前問道。
聞言國師站了起來,他稍微猶豫了一下說:“江公子的病是打未出生時就帶來的,但他身體雖虛,可您也不必過度擔(dān)憂,目前江公子還是沒有什么大礙的?!?/p>
聽到國師的話,兩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說完這些后,國師又劈里啪啦的和原主的父母說了一堆專業(yè)醫(yī)學(xué)術(shù)語,接著幾人也坐在桌邊聊了起來。
江遲秋不懂這個世界之中的醫(yī)學(xué)名詞,但是憑借一個成年人的理解力,他也算是大概明白了這話中的意思。
——江夫人的身體不好,當(dāng)年懷孕的時候就生了一場大病。原主雖然被保下來了,可是身體從出生起就不好,前些年更是小病小災(zāi)連續(xù)不斷,今年反而能好一點。
正是因為江遲秋的身體,江尚書才對他采取了和江憲聞完全不同的教育模式。
聊了好半天后,國師終于給江遲秋開了藥方,并還對江尚書說,等江遲秋身體養(yǎng)好些時,可以送到諸鳳觀里面來休養(yǎng)休養(yǎng)。
這對當(dāng)朝人來說,可是一件極其值得驕傲的事情。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一項“殊榮”,江遲秋能夠去諸鳳觀,除了江家的地位外,也多虧了江尚書一家和國師的私人關(guān)系不錯。
只是……江遲秋可一點也不覺得!他還是更喜歡自家溫暖的被窩。
然而只有六歲的江遲秋的意見,自然是不會被參考的。因此吃了一陣子藥,在家待到過完年后,江遲秋就被送到了諸鳳觀中去。
江遲秋畢竟是被慣著長大的,諸鳳觀中的環(huán)境,對他來說還是有點艱苦。
因此去諸鳳觀的時候,江家特意往馬車上裝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起給他送了過去。
到了諸鳳觀,跟著一起來的家丁們便將東西從馬車上搬了下來,這一群人向山上而去,遠(yuǎn)遠(yuǎn)望去可真是浩蕩。
不過正是因為人多,一趟下來東西就已經(jīng)全部被送了上去。而江遲秋也跟著江夫人一道,進(jìn)入了諸鳳觀之中。
“遲秋幾日未見,身體怎樣?”這是江遲秋第一次進(jìn)諸鳳觀的大門,然而還沒等他觀察四周到底是什么樣的,國師就先和江夫人打了一個招呼,繼而走上前來向他問道。
聞言江遲秋趕緊乖乖的點頭說道:“已經(jīng)好很多了?!?/p>
“那便好”國師笑了一下輕輕地向后退去,他再看了一眼江遲秋,并對他說,“你且在這里等待一會,我叫弟子明晝知來陪你一道四處看看?!?/p>
這個時候,江夫人趕緊叫跟在自己身后的丫鬟將明晝知的那個白色披風(fēng)拿了出來。
“這披風(fēng)是明晝知的?”國師認(rèn)出了江夫人手中的東西。
聞言女人便上前來將上一次雪原上的事情說給了國師,聽完她的話,國師笑了一下說:“倒是不錯,看來遲秋和明晝知應(yīng)當(dāng)還算合得來,這我就放心了。”
國師雖然一直呆在諸鳳觀里不出門,但是他的工作可一點也不少。按照男人所說,江遲秋在諸鳳觀的這段日子里,稍有些忙的自己不能常常關(guān)心江遲秋,正好可以將這個任務(wù)交給明晝知。
“這……這會不會太打擾他?”聽到這里江遲秋猶豫了一下,上次他將明晝知的披風(fēng)拿走就有些別扭,現(xiàn)在聽到國師叫對方照顧自己,怎么說也是一個成年人的江遲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還沒等國師說話,明晝知就從偏殿走了過來。
諸鳳觀中的人很少,因此有很多工作都是由明晝知來完成的。
在諸鳳觀里面呆著的他雖然還是一身白衣,可是這件衣服比起江遲秋之前見到的就要簡單干練很多。
看到這樣的明晝知后,江遲秋竟然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
“沒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明晝知走來和江夫人打了一個招呼,接著微笑著說道,“我本就沒有太多事,一直呆在諸鳳觀內(nèi)還有些無聊,現(xiàn)在正好有了一個同齡人陪我,這自然不打擾?!?/p>
沒有太多事?
同齡人?
江遲秋來諸鳳觀之前曾經(jīng)反復(fù)叮囑過自己,這里是一個嚴(yán)肅場合,去了之后一定要保持冷靜??墒锹牭矫鲿冎f的這兩個詞,江遲秋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算他只是一個小孩,可是也已經(jīng)從家人的談話中得知明晝知的工作可一點也不輕松。
至于同齡人……這三個字就更搞笑了。
自己和明晝知相差約有八歲,這怎么看都不是同齡人吧。
見狀就連國師也笑了一下。
他看著江遲秋說:“你就當(dāng)陪著明晝知哥哥玩吧。”
國師完全用的是哄小孩的語氣,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的江遲秋最后只好艱難的點了點頭。
江尚書和江夫人與國師的關(guān)系都算不錯,簡單的和江遲秋聊了兩句后,國師便邀江夫人去飲茶了。而明晝知則同剛才國師說的一樣,陪著江遲秋在這里參觀了起來。
在離開正殿的時候,江遲秋瞄到了跟著一起來的丫鬟手中的披風(fēng)。接著他趕緊對明晝知說:“對了明晝知!這是你上一次在雪原上給我的那一件披風(fēng)?!?/p>
在本朝,稱呼除了國師以外的所有修道者道號,都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然而聽到江遲秋叫自己“明晝知”后,白衣少年忽然停下了腳步。
“遲秋,你方才叫我?”明晝知忽然問道。
江遲秋并沒有明白明晝知的意思,聽到對方問了,江遲秋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著重復(fù)道:“明晝知?怎么了?”
正說著,明晝知緩緩地?fù)u了一下頭說道:“我比你大八歲,你要叫我“哥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