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黎在郁梨那里拿到地址，到西餐廳的時候正趕上高'潮。

他隔著玻璃窗看見臨窗坐著的兩人，看見那個中年男人伸手按住郁睿放在桌上的手。

謝黎停住，幾秒后他推開餐廳的門，大步向里面走。

“歡迎光臨，先生您幾位——先生，這位先生？”

茫然的迎賓追在謝黎身后。

那些聲音全不入耳。

謝黎只是垂著眼想，郁睿身上一定有點(diǎn)什么，特別招人的東西——或者是干凈得讓人想抹上痕跡的白，或者是藏在虛假的柔軟溫和之下的鋒銳凌厲，也或者是別的什么——所以才總會碰上像他還有里面那個中年人一樣有病的。

謝黎一邊想一邊笑起來。

這笑來得莫名，還透著股子陰沉的冷勁兒，把后面的服務(wù)生嚇壞了。

服務(wù)生多走兩步追上去，張口想說什么，就見面前背影修長的男生停下來——然后單手伸向身側(cè)的一張高背椅子。

服務(wù)生心里一驚︰

憑他做服務(wù)業(yè)的多年經(jīng)驗(yàn)，這絕對是要出事的節(jié)奏！

服務(wù)生本能沖上去要阻攔，只是不等他伸手按住椅子或者這個年輕人爆發(fā)出來，另一個聲音先來一步。

“砰！”

“嘩啦！”

“——！”

服務(wù)生受驚抬頭。

離著他們不遠(yuǎn)處的一桌，中年男人被反擰著手臂壓在桌上，表情痛苦得扭曲，嘴里哎喲哎喲地叫喚。

而做出這一切的少年側(cè)對著他們，面上還殘存溫和的笑。

“叔叔，我年紀(jì)輕輕，又只是個學(xué)生，不在乎丟什么臉……你可不一樣。所以有些事你還是想清楚了再做?！?/p>

說完，郁睿手上力道一狠，直聽得男人又慘叫了聲，他才收手，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走了。

餐廳里的人被這變故鬧得驚怔，服務(wù)生回過神的時候，那少年已經(jīng)冷著眉眼從他身旁走過去。

餐廳里安靜得只剩下中年男人叫疼的動靜。

服務(wù)生四處看看，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也沒了蹤影。

從餐廳里出來，郁睿沉著眼神走向自己停了單車的地方。一邊走他一邊甩了甩手，眼神里帶著點(diǎn)冷淡的厭惡。

他發(fā)現(xiàn)，同樣是被人拿那種話挑釁的時候，對謝黎他只有把人摁在地上捶的沖動，但是碰上剛剛這人，他就恨不得把人剁碎了再給自己被對方碰過的手上淋一遍消毒液殺殺菌。

所以，自己果然還是因?yàn)橹暗南嗵幇阎x黎納入可親近的朋友范圍里了？

郁睿不自覺皺起眉，俯身去開單車的車鎖。

剛彎腰到一半，他又直起身，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屏幕是亮著的，來電顯示的備注讓郁睿眉頭更緊。

郁睿接起電話。

“你好？”

“郁睿是吧？你上周不是找來想見詹先生嗎？他今天剛巧在，你過來吧?！?/p>

“……好?！?/p>

郁睿收起手機(jī)，跨上單車。

他沒有看到，西餐廳的立牌旁一直站著個身形挺拔的男生，到他走時，才不緊不慢地跟出來。

從始至終，那目光沒離開郁睿的身影。

——

郁睿找去那條老街區(qū)。大概因?yàn)槭前滋?，小吃攤位都鎖在角落里，兩旁的店鋪零星開著，也是門可羅雀。

第二次來，郁睿輕車熟路地找到那條破舊又昏暗的樓梯，順著上到二樓。

路過那間給他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的酒吧時，郁睿本能地腳步一停。那晚上的回憶躥進(jìn)腦海里，也讓他再次想起剛剛那個中年男人。

郁睿別開臉，皺了下眉。

就在這一瞬間，他身影微僵了下。暫停幾秒后，郁睿慢慢扭過頭，看向自己上來的那條樓梯。

盡管是白日，樓道里仍舊昏暗。像張野獸吃人的嘴巴，安安靜靜地蹲在那，一動不動。

郁睿皺著眉，“……錯覺么?！?/p>

他轉(zhuǎn)過身，沒再理會，只當(dāng)是今天發(fā)生的讓他不愉快的事情或者回憶太多而產(chǎn)生幻覺了。

郁?？觳阶呦蚯啊?/p>

二樓沒什么人，連之前路過的酒吧都是關(guān)著的。唯獨(dú)郁睿進(jìn)來的這一間，他剛走幾步，就見四個湊在一起不知道是玩牌還是推麻將的人里，有一個從椅子上起來。

那人叼著煙，趿拉著鞋走過來，皺著眉打量郁睿，“來干嘛的？”

郁睿眼神微動，笑容溫和，語氣平靜，“我上周來過，今天接到電話讓我來找詹先生，還錢?！?/p>

“還錢就還錢行了，還得找詹先生……”那人沒好氣地嘟囔幾句，把牌甩到桌上，“你跟我來吧?！?/p>

郁睿依言。

他跟在那人身后，穿過燈光昏暗的走廊，停在最盡頭的一扇門外。

門里有點(diǎn)吵鬧。領(lǐng)郁睿進(jìn)來的人豎起耳朵聽了幾秒，才小心地伸手過去敲了敲門，然后推開。

“詹先生，有個年輕的學(xué)生模樣的人找來，說要見您?！?/p>

里面安靜下來，過了會兒才響起個聲音︰“讓他進(jìn)來吧?！?/p>

“哎?！?/p>

那人收回身，朝郁睿示意了下，“你進(jìn)去吧?！闭f完，他自己轉(zhuǎn)身走了。

郁睿推門進(jìn)去。

門后的屋子很大，大約有個一百平的模樣，但也空曠，除了幾根承重柱外沒什么隔斷墻。

角落里零零散散地支著幾張桌子，穿著隨意的男人們坐沒坐姿站沒站相地圍在桌子旁，有的在玩撲克，有的在推麻將。

聲音算不上大，只是因?yàn)槿硕喽悬c(diǎn)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