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荊酒酒死了的第七年。
他死在父親贈送給他的睡美人城堡里,死的那一年才剛滿十八。
現(xiàn)在,荊酒酒穿著八??鄣目Х壬鞣?,蕾絲拉夫領將他的脖頸圍起來,更襯得他臉小且白,像個擺放在高級櫥窗里的精致小王子。
有種不動聲色的昳麗與秀美。
他微微低著頭,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瞥見一點線條流暢且白皙的下巴。他掰著手指,一邊數(shù)一邊嘀咕:“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里啊……”
話音落下,背后的吊燈突然“嘭”的一聲碎了。
荊酒酒驚了一跳,趕緊抓起了桌上的餐刀:“誰?!”
古堡里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毛骨悚然的感覺一點點爬過了荊酒酒的背脊,十多秒過去了。
荊酒酒突然放下手里的餐刀:“害,我不就是鬼嗎?我怕什么?”
又是十多秒過去了,那堆吊燈碎片發(fā)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個巴掌大小的機器人從里面滾了出來,用冷冰冰的聲音說:“你好,我是系統(tǒng)377。”
這是什么東西?
“你想要離開這座古堡嗎?”
想。
當然想。
上個月,有幾個高中生來這里探險,他們議論起了睡美人堡,然后就提到了荊酒酒的另一個父親。
荊酒酒有兩個父親,一個在八年前失蹤了,另一個則是荊氏集團的總裁,荊廷華。
他聽見他們議論說,荊廷華娶了新的妻子,生了新的孩子,孩子剛辦了七歲生日宴。
他死了……他們是不是都已經忘記他了?
他想離開這里,他想去看看那個女人長什么樣子,那個孩子又長什么樣子。
那個小孩兒長得有他好看嗎?
不快樂的情緒重重砸在荊酒酒的心頭,然后在這一刻,被面前這個會說話的小機器人驅散了。
“你死的時候變成了這里的地縛靈,所以始終無法走出這道大門。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努力的扮鬼嚇人,每嚇住一個人,你的力量就會變得強大一點,最終就能離開這座古堡?!?/p>
“要嚇人……嗎?”荊酒酒想了想,充分運用了他那有限的恐怖片經驗,抬手,扯了扯臉頰,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這樣嗎?”
“……”
377覺得自己好像找錯人,啊不,找錯鬼了。
這座城市的另一頭。
經紀人僵著脖子坐在沙發(fā)上,干巴巴地說:“這不,就,沒辦法嗎?欠了人情的事,您看這,這不得還嗎?”
“那是你欠的人情。”對面的年輕男人淡淡道。
男人似乎剛從一個頒獎典禮下來,他穿著黑色燕尾服,胸章、袖章都一絲不茍地別著,頭發(fā)向后梳起,露出了底下俊美的眉眼。
眸射寒星,眉如墨描。
男人的好皮囊,正如他的好演技一樣,是娛樂圈公認的出色。
還有評論家為他寫過一篇長文,寫他朗朗如日月,軒軒若朝霞。
經紀人聞聲更尷尬了:“我面子薄,您不看我面子,那也得看人家出的通告費啊……三千萬呢。就去當一期飛行嘉賓,就一期?!?/p>
年輕男人又淡淡反問:“我缺錢嗎?”
經紀人噎了下:“是……您不缺?!眲e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眼前的男人根本不缺錢花,他并不單靠娛樂圈吃飯,只要他想,很輕松就能賺到拍一部戲的錢。
也許您會對這個綜藝感興趣呢?
話到了經紀人嘴邊,卻始終沒能吐出來。
面前的男人年紀雖輕,但卻演過皇帝、將軍,演過孤獨九世顛覆天下的仙尊,演過穿著落拓長衫于人群間走過的瘋子殺手……或許是因為演過太多強勢的角色,經紀人總能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上位者的威嚴。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經紀人壓力越來越大。
這時候有人來敲門,小聲問:“白哥參加一會兒的慶功宴嗎?”
經紀人嘆了口氣,心說要不算了,我拉下臉去和節(jié)目組說,這個忙我?guī)筒涣肆恕?/p>
年輕男人突然開了口,問:“我的行程表上明后天有安排嗎?”
經紀人愣愣道:“沒,這不是您的習慣嗎,每次拿完獎都要休息一段時間……就還沒安排?!?/p>
“把那檔真人秀的流程表給我?!?/p>
經紀人先是一愣,然后猛地驚喜起來,連忙轉身就去找流程表了:“您等等,我馬上找給您。謝謝白哥!白哥改天我讓我媽給您做獅子頭!”
“慶功宴就不去了,我先看流程表?!卑子龌蠢涞?。
“好,好好!”經紀人把流程表遞給他,連聲應著出去了。
經紀人口中的這檔真人秀叫《如何逃離》,一共有五個常駐MC,每兩期都會選定一個恐怖懸疑主題,讓五個MC加上一位飛行嘉賓,一同進入主題地點,待滿十八天,最后成功離開主題地點即為結束。
因為錄制流程過長,愿意參加這檔節(jié)目的藝人并不多,導演也是好不容易才湊齊了人,拉來了贊助。
真人秀的收視率倒不差,一是因為題材獨特;二是因為導演早年施出去不少人情,那些得了人情的多少紅了幾個,他們不能來當常駐,但給個面子當飛行嘉賓還是容易的,有他們當嘉賓,粉絲當然得奔著去看。
而本該參加下一期錄制的飛行嘉賓,提前三個月就答應了導演,結果臨了反悔進組去拍一個電影了。
導演當然不好怪罪,只能又四處托人去請嘉賓。
就這么請到了白遇淮頭上。
白遇淮簡單翻看完流程表就隨手放在茶幾上了,然后他起身親手收拾了行李箱。
只見流程表書頁上,寫著《驚魂古堡存活挑戰(zhàn)》幾個大字。
而此刻的古堡里。
荊酒酒也才剛剛弄明白,這個小機器人,是從外星來的,路過這里,能量卻不足以支撐它回到自己的星球。它希望能通過幫荊酒酒,以重新獲得能量,順利返回母星。
荊酒酒咂咂嘴,說:“聽著像科幻故事。很不科學。”
“你都變成鬼了,哪里不科學了?”
荊酒酒:“……是哦?!?/p>
小機器人噎了噎。
“可是……”荊酒酒軟綿綿地趴倒在桌上:“這里都沒有人,我去嚇誰呢?”
“等?!毙C器人倒是很有經驗的樣子。它說:“肯定會有年輕人閑著沒事來探險的。”
荊酒酒長長嘆了口氣,只好等了。也許是一個月,兩個月,也許是半年。
誰知道他并沒有等太久,第二天下午,他就聽見了汽車靠近的聲音,把荊酒酒的夢都驚醒了。按理說鬼是不會做夢的,但荊酒酒一點也不拿自己當鬼。
他懶洋洋地從床上坐起來,還學著人的樣子打了個呵欠,然后才去了窗戶邊。
玻璃窗上落了不少灰,但他還是能透過窗戶,清晰地看見來了好多好多人,正在往外面搬行李呢。
從上次幾個高中生來了過后,荊酒酒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過這么多人了。
他連忙轉過身去,噔噔噔下了樓。
小機器人就笨拙地跟在他的身后。
這時候抹布騰空而起,咻咻地擦起了餐桌。掃帚也緊隨其后,把灰塵舞得滿天飛。最后冰箱門也自己開了……
古堡后院樹上的橘子破空飛來,挨個落進了冰箱里。
小機器人看得目瞪口呆:“你干什么呢?”
荊酒酒頭也不回:“你家里來客人,你不打掃衛(wèi)生準備水果嗎?”
小機器人:“……”
還、還挺有道理。
“但是你要嚇人啊,你打掃這么干凈,還貼心地把吃的喝的都給準備了,哪里還有恐怖的環(huán)境氛圍???”小機器人勉強撿回了點理智。
眼前的少年到底是在古堡被困了多少年啊,來個人這么激動?
荊酒酒:“……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