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三百個膽子, 我也不敢去招惹荊家。這萬一要是被識破了,那就不是在派出所待三個月的事了……”周大師訕訕道。
“你要想清楚?!卑子龌床痪o不慢道。
周大師對上他的目光,明明只是平靜無波的, 周大師卻打了個哆嗦:“……您這不給我五百個膽子了嗎?我聽您的?!?/p>
“教教他?!卑子龌磳η嗄暾f。
青年雖然不大明白用意, 但老老實(shí)實(shí)一點(diǎn)頭:“你先跟我待兩天吧?!?/p>
周大師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著青年一塊兒出去了。
林芝這才又顫巍巍地從幕布后探了個頭,弱聲道:“你們……殺了人?你們把劉東風(fēng)……殺了?”
“他不是人,是鬼?!鼻G酒酒翻出了手機(jī),找到劉東風(fēng)那條《男子在劇院離奇死亡》的新聞, 遞給林芝看。
荊酒酒:“喏, 你識字嗎?”
林芝:“不識?!?/p>
荊酒酒:“……”
荊酒酒:“那你怎么知道劇本上寫的什么內(nèi)容?”
“他們每天都要念很多遍,就記得了。而且劉東風(fēng)也會講給我聽?!?/p>
荊酒酒不得不委婉又坦誠地提醒他:“你連字都不認(rèn)識, 怎么還想著教別人演戲呢?”
文盲林芝羞愧地閉了嘴。
一時間倒是忘記劉東風(fēng)究竟是個什么鬼,他死得好慘了。
荊酒酒問:“劉東風(fēng)是你的朋友嗎?”
林芝點(diǎn)了點(diǎn)頭。
荊酒酒:“如果是好朋友, 就應(yīng)該送你去上學(xué)的。”
林芝愣愣的:“上學(xué)?”
荊酒酒:“是啊, 文盲寸步難行?!?/p>
林芝聽完又羞愧地閉上了嘴。
荊酒酒大致將劉東風(fēng)這人如何如何, 講給了林芝聽。
只是一團(tuán)混沌不大能共情,人類潛入別人的屋子,盯著別人入睡,該是多么的惡心和恐怖。自然也無法領(lǐng)會到,劉東風(fēng)是個多么可惡的人。
果然還是太沒文化了。
荊酒酒悄悄嘆氣。
白遇淮已經(jīng)耐心地聽得足夠久了, 見空氣驟然沉寂下來, 他淡淡出聲:“既是不分善惡,留在這世上也是無益……”
林芝心里一緊,忙看向荊酒酒:“不不不,我還有得救?!?/p>
荊酒酒忙也轉(zhuǎn)頭看白遇淮。
“今天小程在劇院里走動的時候, 已經(jīng)布下了一個陣。是上古傳下的, 專門捕捉混沌的陣法。”白遇淮頓了下, 道:“你不想用混沌捏一副新的骨頭嗎?”
他口中的小程就是那個會捉鬼的青年。
林芝:!
荊酒酒:?
荊酒酒茫然道:“怎么捏?”
白遇淮:“混沌不生不死,只有吃進(jìn)肚里,才能為自己作填補(bǔ)?!?/p>
林芝:?。?!
林芝:“久久別吃我?!薄拔也皇腔煦纾沂侨?!”林芝大聲說。
荊酒酒的眉頭慢慢地皺緊了:“……還是不要了?!鼻G酒酒看了看林芝軍裝上的斑斑血跡:“血赤糊拉的,吃不下去的?!?/p>
林芝聽了倒也并沒有很開心。
面前的少年是在嫌棄他嗎?
“要不你還是吃了我吧。”林芝抖了抖身上的軍裝,“我倒也不是很臟的?!?/p>
荊酒酒只拽著白遇淮的袖子,往外走,小聲說:“它已經(jīng)不止是一團(tuán)氣,一團(tuán)意識了。它被劉東風(fēng)灌輸了人的思維,吃它,像吃人一樣。好奇怪啊。我們還是走吧?!?/p>
“他被灌輸?shù)模皇钦H说乃季S。”白遇淮提醒道。
“那也怪怪的。就好像我身體又裝了一個人……我和他日夜共存……”
日夜共存?
白遇淮眼皮一跳。
白遇淮:“嗯,你說的有道理。那還是不吃了?!彼D了下:“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這世上總還有不曾開蒙的混沌?!?/p>
既然不吃了,這混沌對他們來說,也就沒任何意義了。
白遇淮帶著荊酒酒往劇院外走。
林芝:?
怎么說走就走了?
林芝連忙追了上去。
是有這么這么的嫌棄我嗎?
也對,他上次就說我丑。
林芝待不住了,一邊在后面攆一邊喊:“要不你還是吃吃我吧……先嘗嘗味道……我很干凈的……說不定吃著也是香的?!?/p>
導(dǎo)演扒拉在奶茶店的玻璃窗,緊盯著劇院的方向。
完了……怎么還沒出來?
難道惹怒那什么什么地縛靈,大開殺戒了?
導(dǎo)演實(shí)在等不住了,下樓走到了劇院外面,一手牢牢扣著手機(jī),隨時準(zhǔn)備報警……報……哎?
“白哥!”導(dǎo)演大喊一聲,嘴邊的大胡子都跟著抖了抖。
白遇淮微一頷首:“事情都處理完了?!?/p>
導(dǎo)演小心翼翼:“真的嗎?”
荊酒酒忍不住添聲道:“其實(shí)吧,還有一個東西在里面。不過它不是鬼。就是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沒文化……”
導(dǎo)演顫聲道:“什么、什么東西?”
林芝隔著一道門聽見了外面的對話,他又羞愧又不甘心地?fù)掀鹆碎T:“可是……文盲也不影響我好吃??!”
這頭荊酒酒將導(dǎo)演害怕的神色收入眼底,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回到門內(nèi)。
林芝見了他,滿臉都寫著高興。
“嗯,你說的是,你是人。”荊酒酒說。
林芝愣了愣。
荊酒酒問他:“你還記得林芝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將軍?!?/p>
“你知道將軍要做什么嗎?”
“……殺人?!绷种ヌ蛱虼?,興奮地道:“我都知道臺詞。林芝喜歡殺人之后,把對方切成上千片。所以才在軍中得了個劊子手的名號。聽起來就很了不起!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
林芝說著還轉(zhuǎn)了個身:“你看我?guī)泦???/p>
說完,林芝想了想:“可能要?dú)⑷说臅r候比較帥?!?/p>
荊酒酒否定了他:“不是的,將軍不屠殺平民,也不會虐殺別人。歷史上有很多有名、了不起的將軍,林芝和他們比起來,一個是天上彩云,一個是地上淤泥。你應(yīng)該向他們學(xué)一學(xué)?!?/p>
林芝一聽“學(xué)”字,就想到自己是個文盲,連忙很是熱情地問:“上哪兒學(xué)?”
“休息室里有一臺很老的收音機(jī)道具,你把它調(diào)到FM.324,電臺每天都要講這些故事的。”
林芝懵懵懂懂地記下了。
“你好好想想,你要做什么?!鼻G酒酒頓了下,認(rèn)真道:“不然,你和那個穿長衫的,和那個演上吊的女演員,也沒什么分別。你們都做不好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都是很糟糕的?!?/p>
“我不糟糕,我比他們好?!绷种ゲ环獾卣f完,就一溜煙兒去后臺找收音機(j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