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加入歸云門的門人們, 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濁無。
然后濁無帶著荊酒酒在這里住了下來。
這一行人類并不知道濁無就是姑射山上至高的神靈,他們只當(dāng)他是個修道有成的人。他們見識不夠多,也不知道該怎么去衡量這位祖師爺?shù)牡佬懈呱睿?想了想,便將其定義為了——距離飛升一步之遙的大能!
并將之載入了宗門的手冊。
濁無待在這里,似乎比在姑射山時更要自在,荊酒酒偶爾能從他面上瞥見一點(diǎn)輕松之色, 像是帶著一點(diǎn)笑意?
但荊酒酒卻不覺得輕松。
哪怕知道濁無就是千年前的白遇淮, 但他也是更想要回到現(xiàn)實(shí)的。
荊酒酒悄然嘆了一口氣,然后一骨碌, 打了個滾兒, 從桌子的這一頭, 滾到了濁無的眼皮子底下,順勢還抱住了濁無手里的筆。
濁無沒松手。
只是從毫尖上抽下一小搓毛, 揉緊, 遞給了荊酒酒。
“你要寫什么?”
荊酒酒將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毫毛蘸了墨, 拖拽著在紙上畫。
畫什么呢?
鬼。
就那種圓圓腦袋歪歪扭扭屁股, 幽靈一樣的簡筆畫。
荊酒酒一口氣畫了五個小鬼, 然后才抬起頭看著濁無:“懂了嗎?”
他已經(jīng)想過了, 如果他來到這里是因?yàn)槟且幻骅b往鏡……這東西既然是地府的,現(xiàn)在地府還沒有崩塌, 那只要濁無帶他去地府,就能再見到鑒往鏡吧?
濁無微微蹙起眉。
顯然沒看懂。
荊酒酒:“烏拉……”他試著吐了吐舌頭,然后突然想起來, 這紙人就沒給做舌頭。
這下好了, 連個吊死鬼的效果都做不出來了。
荊酒酒只好又開始畫簡筆畫, 再配上幾個簡體字。
這是鬼。
這是奈何橋, 這是孟婆,這是三米高的琰魔,這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最后是一面鏡子。
濁無眸光微動,沒有出聲。
他捏住荊酒酒藏入了袖中,然后就起身去歇息了。
荊酒酒被捂在袖子里,爬都爬不出來,只能順著他的袖子干干脆脆往里爬,爬到他的肩上,再摸索到他的胸口……最后把濁無全身都爬遍了,也沒能爬出去。
荊酒酒:?
他怕是要捂死我。
濁無當(dāng)然沒有捂死荊酒酒,荊酒酒趴在他的肚皮上睡了一覺,等再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不在歸云門中了。
濁無緩步向前,面前自然張開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他跨入洞中,踩上了一條漆黑沒有亮光,也好像望不見盡頭的路。他從胸口處,將荊酒酒取出來,捧在掌中,低聲道:“此處是地府?!?/p>
其實(shí)不用濁無說,荊酒酒也已經(jīng)察覺到了。
這條路看起來很長。
但濁無邁出去一步,荊酒酒就見到了一點(diǎn)光。等他定睛仔細(xì)再看,發(fā)現(xiàn)那點(diǎn)光,正是無數(shù)走在這條路上的鬼魂。
濁無再邁一步,他們便到了一座城墻前。荊酒酒抬頭艱難地望去,上書“酆都”。這兩個字,倒是很好辨認(rèn)的。
也就是在此時,酆都內(nèi)突然熱鬧了起來。
小鬼口中發(fā)出了嘰里咕嚕的驚叫聲,就連身后那些排著隊的鬼魂,也都個個驚恐地哀叫了起來,如同見了什么大人物。
就在此時,一聲鑼鳴,一行身材瘦長的白衣人,簇?fù)碇虚g那個更為瘦長的紅衣人到了面前。
他們個個都面色雪白,模樣瘆人。
濁無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捂住了小紙人的眼睛。但荊酒酒實(shí)在太小了,說是捂眼睛,其實(shí)差不多將他的臉都給全蓋住了。
荊酒酒:“……琰魔?”
紅衣人緩緩垂眸,看了一眼濁無掌中的小紙人。
濁無又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等到了將來,他與閻羅也認(rèn)識?
此時無論紅衣白衣都朝濁無恭敬行了禮:“仙君來此地,為何事?”
他們?nèi)绾文懿痪次窛釤o呢?
前頭死的那些神靈,現(xiàn)在都不知道究竟為的什么呢。
濁無心中早就隱約有了猜測,他頓了片刻,道:“鑒往鏡在何處?”
白衣人立刻領(lǐng)路在前,引他們?nèi)氲钪小?/p>
一面大鏡子擺在正中央,鏡面灰暗,上面還綁縛了鐵索。
濁無走上前,沒有動。
“仙君?”地府里的鬼差們都摸不著頭腦。
更有一個大著膽子,上前道:“可是要為仙君解下捆索?”
濁無沒出聲,撫了撫掌心的荊酒酒,不過意念一動,那鐵索就全碎了。
剎那之間,鑒往鏡也亮了起來。
那亮光刺眼得厲害,一閃即逝,……后面的人打眼一瞧,卻只見無數(shù)懸掛起來的散發(fā)著淡淡威壓的……神?。可窈?!不等他們驚駭色變,鏡中的畫面已經(jīng)消失了。
濁無再度垂眸——
他的掌心空空如也。
荊酒酒的世界突然間又黑了下來,但黑只是短暫的。他用力眨了下眼,于是眼前很快就恢復(fù)了一片清明。
“白遇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