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養(yǎng)病

藍晞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她醒來的第幾天了。

每天的生活被嚴格的恢復(fù)訓(xùn)練填滿，步行、伸展、平衡訓(xùn)練，甚至連吃飯和起床都變成了一種挑戰(zhàn)。長期昏迷讓她的肌肉退化嚴重，每一次嘗試都伴隨著酸痛和疲憊，但她咬著牙堅持下來。言一舟總是站在訓(xùn)練室的一角，手持終端，記錄她的每一個動作。

他的話不多，指令簡單明了，但藍晞卻覺得他的目光像一臺冷冰冰的掃描儀，無時無刻不在評估她的狀況。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有人類的情感。

“你今天的平衡時間比昨天增加了一分鐘?！?/p>

“很好，明天繼續(xù)?！?/p>

這樣的評價每天都有，卻絲毫沒有溫度。藍晞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卻滿是挫敗感，還有空虛感。她懷念地球上的復(fù)健師，那些會開玩笑、鼓勵她的溫暖笑容。

藍晞每天堅持不懈地完成各種訓(xùn)練，盡管身體依舊虛弱，但她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她走下去。

藍晞很喜歡織毛線，在地球時她織了很多東西填滿了她的房間。讓毛茸茸柔軟的杰作裝點她的私人空間。某天晚上，藍晞為了放松心情，悄悄從床底下里拿出一團毛線和鉤針，試圖織出一件她在地球時最喜歡的圍巾圖案。毛線和鉤針是她讓蘇蘇悄悄拿的。毛線是由莓波星系的一種紅色像鹿的生物的毛制成的。讓藍晞沒想到的是札克王國居然也有和地球一摸一樣的鉤針。然而，鉤織毛線顯然不在醫(yī)療內(nèi)容范圍內(nèi)……

微亮的房間還有生命體征檢測的顯示屏上明顯不是睡眠狀態(tài)的信號讓言一舟起疑。

言一舟通過每日的觀察，察覺到藍晞有些抑郁情緒，但札克王國對于地球人這方面的研究少之又少，只好默默關(guān)注藍晞并即時給予她的需要。

他放輕腳步來到藍晞病房前。俯身耳朵貼在病房門上，偷偷摸摸地傾聽房內(nèi)的聲音。突然，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一般，猛地打開藍晞的病房門。

這一突然的聲響還有門口龐大的黑色人影嚇了藍晞一大跳。藍晞差點從溫暖的被窩跳起來。頭猛地一抬，后腦勺還撞到了墻。藍晞驚魂未定，揉著腦袋，還沒看清來人。

“你知道，違反療程內(nèi)容會延緩恢復(fù)。”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病房門口響起。

她轉(zhuǎn)頭看到言一舟，依舊一副嚴肅的表情，臉上有些難為情，低下頭撇撇嘴。

但她注意到他手里拿著一小袋姜餅。

“你剛剛撞到頭了。我看看”言一舟好看的眉蹙了起來，看起來嚴肅極了。

藍晞?chuàng)纹鹕眢w，在病床上坐直了一點。言一舟走進病床，溫暖的雙手輕輕撥開藍晞的長發(fā)。之前因為腦部手術(shù)全剃光的頭發(fā)，不知什么時候長長了。天生棕色的頭發(fā)在暖色調(diào)的燈光下，溫暖柔軟得好像巧克力棉花糖。言一舟不知為何手情不自禁的撫了上去。撩開頭發(fā)，頭皮有些紅腫甚至突起。

“抱歉，剛剛嚇到你。待會兒我讓機器人來處理一下，有點腫”言一舟有些愧疚地打破了沉靜的病房?！澳氵€會織東西？”

藍晞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試探著解釋：“這是地球的手工藝，能讓我放松下來，我很喜歡。”

話落，房間內(nèi)沉靜片刻，只有監(jiān)控生命體征儀器的嗡嗡聲和兩個人的呼吸聲。藍晞注視著言一舟的臉龐。她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快要下班的言醫(yī)生。一天的高強度工作讓言一舟看起來疲憊不少，下巴生出了些許青色胡茬，看起來有些頹廢的樣子?？蛇@樣的頹廢勁在他身上好似又恰到好處的削弱了他的疏離感，讓他身上添了些許“人間煙火氣”。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言一舟，藍晞不禁凝望了他許久。她感到時間似乎凝固在了這一刻。

打破這份難得的平靜的和平相處的是，走廊里的熄燈廣播。

言一舟盯著她手中的毛線片刻，聽到廣播時，好似回神一般，草草撂下一句“早點休息?！?/p>

然后放下姜餅，決絕地轉(zhuǎn)身離開。

他的突兀舉動讓藍晞微微一愣，而那袋姜餅好像成了她和他之間破冰的象征。那天晚上，藍晞一邊接受治療機器人的按摩，一邊鉤織了一個可愛的穿著白大褂的小姜餅。

轉(zhuǎn)眼離藍晞蘇醒已經(jīng)過了大半個月，一天復(fù)建訓(xùn)練中，藍晞感到肚子陣陣絞痛。她努力撐著完成動作，但疼痛愈發(fā)劇烈，不得已硬撐著去衛(wèi)生間處理。然而，她因為夠不到輔助儀器，最后只能一步步挪過去。進入衛(wèi)生間后，她疼得捂著肚子蜷縮在馬桶上，陣陣冒著冷汗，無法起身。

言一舟像往常例行查房時，發(fā)現(xiàn)藍晞的病房里床上有一灘褐色血跡，藍晞卻不見蹤影。他的眉頭瞬間緊皺，迅速檢查起病房的各個房間。他隱約聽到衛(wèi)生間里傳來的微弱的呼喊聲。言一舟快步到廁所前，敲了敲門，一邊說著“我進來了”一邊毫不猶豫地打開門。

一打開門便看到蜷縮在馬桶上像蝦米一般的藍晞，神情頓時從冷靜轉(zhuǎn)為焦急，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