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鋒想安慰幾句,又不知如何說,想了半天,于是道:“別難過,不定年底又見著了……”一句話未完,腦袋上已吃了個爆栗。
朱棣箍著拓跋鋒的脖子將他拖到一旁,咬牙切齒低聲道:“這話也說得的,生怕沒人知道呢!”
徐雯與云起那廂仍拉著手,戀戀不舍,徐雯忽地想到了什么,道:“姐給你派了個小廝跟著……三保!”
云起瞬間哀嚎道:“不是吧!不要可以么?!”
三保笑著應(yīng)了聲,站在墻邊上,挎著個布包,手上端著個木盒,道:“王妃著我跟著舅爺回京?!?/p>
徐雯正色道:“三保是個有眼色的,知道啥話該說,啥話不該說,辦事也利索,你姐夫說錦衣衛(wèi)正使房里寬敞,讓他住外間,平素三頓與侍衛(wèi)們一處吃就是?!?/p>
“何況三保也吃得不多……一頓就兩碗飯還不吃豬肉,哪像這吃飯不干活的……”徐雯說著用手去戳拓跋鋒,拓跋鋒晃了晃,徐雯無比憤怒道:“光早飯就得吃十二個包子!”
“……”
“姐你稍停一會兒,我跟你縮……”
“不要縮拉你縮什么縮……”
“你聽我縮……”
“那個……夫人……”
“你不要縮了不要縮了,你們都不要縮了,先聽我縮……三保會寫字兒,跑腿,做飯,洗衣服,養(yǎng)馬,蒸糕點,說笑話兒,武功也不錯,一把彎刀使得像模像樣,還會剪過年用的窗花兒……”
“停停!”
“又是回人,懂突厥話,蒙話,回人話……”
徐雯在那處不住念叨,渾沒給云起留插嘴的地兒,又朝三保道:“你給我看好了小舅爺,飯記得讓他吃,也不可累狠了,知道么?”
云起絕望道:“你起碼要問一下我的意見吧,姐!”
徐雯道:“磕頭!”
三保利索跪下,朝朱棣徐雯磕頭,朗聲道:“謝王妃,王爺養(yǎng)育之恩,三保這就去了,為小舅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果然是個有眼色的,云起心想,謝恩那時也知道把“王妃”說在“王爺”前頭。
徐雯拂袖道:“快去吧,記得想姐?!闭f畢把袖按在鼻前,竟是也不送行了,轉(zhuǎn)身入府。
云起無奈,只得把三保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朱棣道:“內(nèi)弟,保重。姐夫不送你了。”說著上前抱了抱云起。
云起上前與朱棣擁抱,兩手摟著朱棣脖頸,朱棣雙手半點不老實地抱在云起的腰上,姐夫小舅子和樂融融,親情溫暖。
云起略有點尷尬,轉(zhuǎn)身推開朱棣,道:“你去陪著我姐罷?!?/p>
朱棣道:“嗯,這就去?!?/p>
朱棣嘴上說“嗯”,抱在云起腰間的手卻仍不放。
云起咬牙道:“松手……”
朱棣攬著云起的腰死不放手,拓跋鋒的臉瞬間就綠了,二話不說,走上前來,掄起拳頭便朝朱棣開始招呼。
“……鋒兒!”
“哎!你倆干嘛這是……師哥!停!”
“哎呀哎呀”
變故倏生!只見拓跋鋒揪著朱棣衣領(lǐng)提拳便揍,朱棣冷不防挨了一拳,暈頭轉(zhuǎn)向地去推拓跋鋒,兩人扭來扭去,打成一團。
云起與三保俱是看傻了眼,張著嘴,怎突然打起來了?!
“你***吃里扒外的小狼崽子,王爺抱一下自己小舅子又怎了……哎呀!哎呀!”
“猢”
“……”
云起束手無策,大叫道:“別打了!姐!快來!你們看我姐來了!我姐來了!”
朱棣與拓跋鋒打得火熱,云起吼道:“三保!你架王爺,我架師哥!”說著把心一橫,搶進戰(zhàn)團。
是時只見砰砰哐哐,塵土飛揚,打成一團,兩人沖進打得不可開交的朱棣與拓跋鋒身前,咬牙將其分開!
三保也橫該命犯天煞,剛跟了云起便挨一頓胖打,拓跋鋒與朱棣的拳腳繞開云起,八成都招呼在三保身上。三保一面大叫,一面把朱棣胳膊勒到背后,不住后退,云起才堪堪按著拓跋鋒,心有余悸地看著這義父子二人。
朱棣尚且飛腳,高蹬,怒目罵道:“我踢死你!”
“好了好了!”云起怒道:“別打了!”
拓跋鋒被云起按著,那廂三保被瞎拳揍得鼻青臉腫,松開朱棣。
朱棣恨恨一整袍襟,靠近些許,道:“你這就回南京去了……”
“嗯”云起又好氣又好笑,拓跋鋒也不打了,道:“我的,不許抱?!?/p>
孰料朱棣說話是假,討場子是真,衣袖一揚,又給了拓跋鋒一拳。
“哎姐夫!混賬!”云起抓狂道:“師哥你給我回來!”
拓跋鋒不干了,沖出去追朱棣。
云起哭笑不得,道:“走了走了!別理他們,三保,上車?!?/p>
馬三保又看了一會,惴惴跟著云起上了車。
朱棣飛快逃跑,拓跋鋒大步流星地追,追上了又給了朱棣一腳,于是朱棣橫飛出去,堂堂王爺摔在院子里,不動了。
“?”拓跋鋒看了一會,將朱棣翻過來,朱棣四腳朝天攤著,拓跋鋒道:“云起!你等我!”
說著湊前聽了聽,確認朱棣沒死,方起身走向馬車。
朱棣裝死片刻,蹦起來跳腳道:“你等著瞧!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拓跋鋒又轉(zhuǎn)身去追,朱棣忙不迭地逃了。
云起笑得乏力,吩咐道:“快開車……再不開小爺?shù)拿鼉壕偷媒淮谶@里了?!?/p>
“云起!”拓跋鋒喊道,跑向馬車。
拓跋鋒呆呆看著那車,拔腿就追,跑了幾步,終究停了腳。
云起掀開車簾,朝后望來,道:“師哥!”
拓跋鋒揮手道:“云起,你等我!”繼而從懷中取出一枝竹笛,悠悠吹起了曲子。
春日煦暖,笛聲穿越晴空,于北平城上婉轉(zhuǎn)回響。
云起蜷在車內(nèi)軟椅上,一手攬著三保,望向窗外碧藍長空。
“他也學(xué)會新曲兒了?!痹破鹦Φ?。
三保笑答道:“漢人的曲兒三保知得不多,請舅爺賜教?!?/p>
云起道:“我在舞煙樓外,也聽阿姑們唱過。”
三保揶揄道:“舅爺常去?去得熟?”
云起正色道:“怎可能去拿那苦命女子作樂?偶爾回去看看,坐著聽聽曲,賞幾個錢,也就罷了。教你,這曲兒喚西風凋?!?/p>
回去看看?三保敏銳地察覺出了一字。
拓跋鋒靜靜目送馬車離去,繁華大都,人煙喧擾,那馬車載著他心中畢生所系,離開北平,馳向南京。
云起一腳架在窗臺上,一晃一晃,自顧自哼唱道: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p>
“欲寄彩鸞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卷二?玳瑁戒?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