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能暴跳如雷道:“什么這個那個的!”
親兵隱晦地答道:“就是‘那個’,瞿大人千萬不要進去……”
瞿能聽到聲音,才知道‘那個’是怎么回事。
戰(zhàn)事迫在眉睫,北平指時候可破,只差一步便能攻陷張掖門,大軍浩浩蕩蕩占領(lǐng)北平的時候,李景隆突然就把陣前將領(lǐng)召回來,然后自己跑到一旁去‘那個’?!
這是什么道理?!
“瞿大人!大事不好了!后方大營起火”
又出幺蛾子,跟著這李景隆出征就沒一件順心事,瞿能憤怒無比,把手中長劍狠狠一摔,吼道:“調(diào)五千人隨我來!回去救火!這里不管了!愛干嘛干嘛去吧!”
于是瞿能轉(zhuǎn)身走了。
待得李景隆解決完平生大事,臉色蒼白地出來,瞿能已不知去了何處。
李景隆吁了口氣,道:“攻城!”
李景隆集中兵力,將手頭十萬人一舉填進了北平東城門,后續(xù)部隊更源源不絕開進。
那時間城門一開,百門洪武大炮發(fā)出撼動天地的巨響,拓跋鋒手執(zhí)鋼刀,一馬當先地沖了出來!
拓跋鋒極是悍勇,率領(lǐng)徐雯湊出的王府軍如一把尖刀□了敵陣,張掖門大開,門內(nèi)四處俱是火把,映紅了半邊天幕,不少婦人更爬上城墻,吊起竹簍,甩出飛石,磚瓦等物。
李景隆一見敵方兵力逼近二三十萬人,分不清何處是正規(guī)軍,何處是民兵,只聽吶喊聲震天,竟是蓋住了炮響,敵人主將更是挑起“徐”字大旗,將己方殺得難以招架。
李景隆既肚子疼又頭疼,忙下令道:“暫撤!改用大炮遠距離轟擊!不可與敵人白刃戰(zhàn)”
命令甫一下達,大部隊便堪堪掉頭,后陣變前陣,如此龐大的進攻隊伍本就難指揮,忽聽后陣傳令兵來報。
“報西面敵人來了援軍,挑著燕王大旗”
李景隆一聽到朱棣回援,登時嚇得差點爆了褲襠。
“這是怎么回事!”李景隆駭然大叫道,嚇得魂飛魄散。
李景隆大叫道:“宋大人呢?!逆賊如何會到這里來了!”
李景隆捂著肚子不住叫喚,部下更是不知所措。
“你們你們先走開!”李景隆霎時間面色變得極其古怪,四下尋求方便之地。
同一時間。
“舅爺!”三保焦急地在火海中四處亂闖,不住叫嚷。
云起道:“這兒這兒……”
一匹驚馬嘶鳴著高蹬前蹄,于背后朝云起沖來!
三保手執(zhí)彎刀,橫空一掄,勾月般的刀鋒所過之處,將那高頭大馬卸成兩半,利落甩去,刀鋒上血珠如雨。
“舅爺!快走!”三保松了口氣,奔到近前。
云起哭笑不得道:“大軍還在前面作戰(zhàn),要走去哪?”
三保道:“輸定了!快逃罷!”
云起卻是半點不怕,眺望遠處的北平,揶揄道:“要逃也是朝著對面逃,且先看看戰(zhàn)況如何再說?!?/p>
云起卻是打著另一個主意,雖說李景隆是條廢柴,正常計較決不是老姐的對手。
然而這五十萬人實在太多,如螞蟻般一哄而上,殺也殺不完,云起尚且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若李景隆勝了呢?
南軍一勝,徐雯,拓跋鋒等人決計無幸,必將被擒,到了那時,自己的監(jiān)軍之位便極其重要,不說保住拓跋鋒與徐雯等人的命,趁亂偷偷放走俘虜是可行的。
云起小算盤俱已打好,只希望不是最壞的那個結(jié)果。
三保護在云起身前,緊張地看著遠處戰(zhàn)局,及至西面挑起了朱棣,朱權(quán)兩兄弟的王旗,主仆才真正地安下心。
云起正要再說句什么,剎那間圍攻北平張掖門的南軍尾部發(fā)生了騷亂,繼而大潰,千軍萬馬一齊朝著平原上狂奔而來!
“不……不會罷?!痹破鸩桓蚁嘈抛约旱难劬Α?/p>
敗像一成,南軍數(shù)十萬人竟是轉(zhuǎn)身逃跑,前陣還在拼死決戰(zhàn),殿后軍已人心惶惶,散進了荒野。
朱棣率軍猛攻,恰好迎上逃跑的敗軍。
朱權(quán)卻是帶著另一支部隊前來沖擊南軍大營!
“快跑!”云起惶急道。
兵敗如山倒,這下才是真的要逃了,否則半夜三更,被自己人砍了那才叫冤枉。
然而云起攜三保一面沒命狂奔,心內(nèi)仍然疑惑不已。
李景隆的指揮差到這程度?前方還在攻城,后方就管不住自己人了?
北平城外殺聲震天,棄尸盈野,城門處仍有十萬人在酣戰(zhàn),城外卻是丟盔棄甲的逃兵,形成了史上最壯觀的戰(zhàn)爭奇景。
云起不知道,李景隆并非管不住手下,而是沒在管。
因為李景隆自己也逃了。
拓跋鋒殺紅了眼,與朱權(quán)大軍匯合后,討來朵顏三衛(wèi)的指揮權(quán),朝著敗兵銜尾追殺,如同出籠的野獸般不受控制,直將南軍追出十余里,到了天色蒙蒙亮之時,方停下了追殺,將俘虜集中起來,親自挨個詢問。
其中還很有幾個是拓跋鋒曾經(jīng)見過的面孔。
“你們徐監(jiān)軍呢?”
“徐云起呢?”
“錦衣衛(wèi)的徐副使呢?”
戰(zhàn)俘俱是茫然以對,不知云起去了何處,拓跋鋒問了半天,狂暴地吼道:“徐云起呢?!”
副將嚇得不知所措,忙出言道:“拓跋將軍……”
“都殺了!”拓跋鋒瘋狂地大吼道:“殺了!”
拓跋鋒竭力抑制住心內(nèi)的嗜殺感,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逐漸平靜下來。
拓跋鋒負手于背,兩腳略分,站于南軍的大營外,體內(nèi)太極真氣運轉(zhuǎn)一個周天,消除了不安的狂躁。
一輪旭日升起,紅光灑滿大地。
拓跋鋒睜開雙眼,漠然吩咐道:“別殺了,放他們走罷?!?/p>
副將駭?shù)没瓴桓襟w,結(jié)結(jié)巴巴道:“已經(jīng)……已經(jīng)殺了?!?/p>
拓跋鋒轉(zhuǎn)身拾起繡春刀,道:“哦,那把腦袋接回去?!?/p>
“……”
“傳令,弟兄們先吃早飯,吃完飯,繼續(xù)追。”
云起將手按在瞿能尸體的脖側(cè),沉吟片刻,道:“救不活了,三保去把瞿將軍的大旗尋來?!?/p>
三保依言做了,云起又道:“我們一路南下,先把沿路敗軍收編,看看能交給誰,再作打算。”
三保那臉色甚是遲疑,云起問道:“怎么?不想幫朝廷的人?”
三保道:“依小的說,還是讓他們自生自滅,逃去罷?!?/p>
云起笑道:“不成,絕不能放任他們亂逃?!?/p>
“李景隆不知道死沒死,主帥戰(zhàn)死,部屬逃亡可是大忌,按大明律法是要誅九族的?!痹破鸾忉尩溃骸斑@些士兵們家有妻小,都在京城里侯著,前線傳來軍報,無論是逃兵還是投敵,家屬便都會受到牽連,所以當逃兵還不如戰(zhàn)死沙場?!?/p>
三保只得點了點頭,豎起旗幟,遠處潰軍見到瞿字大旗,紛紛朝云起與三保身邊靠攏。
云起又道:“若是我姐在指揮,定會吩咐不受降,將戰(zhàn)敗的南軍一并殺了,這么一來,他們的家人還得可得個烈士家屬的封賞,這里五十萬人,連累了家人,便是兩百萬條性命,不可不救?!?/p>
天色大亮,云起與馬三保收編了敗軍,沿路南退,此刻逃兵已成了沒頭蒼蠅,又聽說主將李景隆生死不明,只得盲目地跟著云起。
待得集結(jié)近萬人,成了規(guī)模后,云起便傳來各伍長等軍中將領(lǐng),將軍權(quán)分發(fā)下去,又著令一改人等棄馬步行,將行軍靴摘下,或橫或豎地綁在腳底,開始逃亡。
“分兩路,一路沿著河走,不能上岸,必須在淺水區(qū)里走。”
“另外一路跟著我,在上游匯合,去德州?!?/p>
三保疑道:“這是做甚?”
云起淡淡答道:“當逃兵也是講究技巧的,打仗,小爺不成;逃跑,卻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