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歲一開始還擔(dān)心它一個應(yīng)付不了這么多頭妖獸,誰知道它一個接著一個將妖獸全部引過來吃干凈之后,竟然還有點(diǎn)意猶未盡的模樣。
好在這植物雖然實(shí)力異常強(qiáng)勁,但是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對榮歲表現(xiàn)出任何不善,深吸了一口氣,榮歲壯著膽子在它似乎又變得粗壯的觸手上摸了摸,小聲道:“去山洞里吧,小心一點(diǎn)?!?/p>
山洞前的守衛(wèi)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黑色植物便悄無聲息的卷著他進(jìn)了山洞之中。
山洞里與上一次來時的模樣一樣,只是榮歲的視力忽然變得格外的好,他甚至能看見地上有某種生物行過的痕跡,以及墻壁上絲絲縷縷的寒冰。
越靠近大門,水溫越低,榮歲臉色凍得有些蒼白,但是行動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抽空看了看自己被凍得蒼白的手臂,皮膚之下青色的血管格外清晰,從在海底醒過來之后,他的身體似乎變得有些不同,只是周圍的環(huán)境沒有時間讓他去仔細(xì)觀察自己的變化,只能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猶疑。
而就在他出神的這片刻里,黑色植物已經(jīng)悄悄抬起了沉重的石門,帶著榮歲進(jìn)入了墓穴內(nèi)部。
墓穴里面反而沒有外面寒冷,只是水質(zhì)更為渾濁,一股隱約的臭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榮歲忍不住又屏住了呼吸。黑色植物似乎也很嫌棄這股味道,密密麻麻的觸手胡亂揮舞了一陣之后,才終于又往前行去。
一個常住其中,一個來過一次,兩人對這里都很熟悉。墓穴之中出乎意料的沒有其他的守衛(wèi),一開始兩人還小心的躲藏著前進(jìn),轉(zhuǎn)過幾個墓室之后,黑色植物就大搖大擺的往前游去。在榮歲將它放出來之后,這一整個陵墓幾乎是它一個人的地盤。要不是后來它無意中找到了出去的路,此時估計(jì)還待在墓室之中呢。
榮歲指揮著黑色植物直奔主墓室而去。整個陵墓安靜無比,榮歲只能先去主墓室看看情況。大搖大擺的黑色植物在距離主墓室還有一段路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它渾身的觸手都收起來保護(hù)在自己的燈籠口器上方,順帶著也將榮歲保護(hù)在了中心,而留在外面的幾根觸手,則吸附在墓室頂部,整個植物極力縮成小小一團(tuán),貼著頂部小心的前進(jìn)。一副遇到了強(qiáng)敵的樣子。
經(jīng)過一個陪葬墓室又轉(zhuǎn)過一道彎后,他們距離主墓室只有不到兩百米的距離。黑色植物緊緊的貼在主墓室左邊的視線死角之中,柔軟的觸手繃緊縮成一團(tuán),不管榮歲如何勸說,都不肯再動了。
榮歲指揮不動它,只能小心調(diào)整了姿勢,看向主墓室門口。
主墓室的石門此刻已經(jīng)徹底打開,但是因?yàn)橐暯窃蛑荒芸吹揭话?,寬闊的墓室之中,一條又寬又扁的青色魚尾微微拍打著。
那魚尾太大,將里面的情況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榮歲心焦卻又不敢亂動,只能耐心的等著。
過了許久,那安靜的魚尾猛地拍打了一下,掀起一陣激烈的水波,蒼老的聲音同時響起,“玄武,你撐不了多久了,不如老老實(shí)實(shí)的供我吞食,將來我一統(tǒng)妖族,你也算有一份功勞?!?/p>
“我呸!”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來,接近著又有一道渾厚的聲音接著道:“莫與他多說?!?/p>
那道稚嫩的聲音卻并不停,尖利的嗓音道:“好歹也是堂堂中央天帝,你將自己搞成這幅鬼樣子,可還敢出去見人?”
中央天帝?榮歲眼眸微瞇,心道果然是顓頊在后面搞鬼,草多半是被他關(guān)在里面,只是不知道玄武又是怎么回事。
顓頊怒極反笑,他發(fā)出陰沉的笑聲,寬扁的魚尾不斷拍打著水花,向上卷起的時候,榮歲眼尖的發(fā)現(xiàn)了藏在魚尾下面的兩條腿。
說是在下面也不太準(zhǔn)確,更準(zhǔn)確的說,那兩條腿是嵌在魚尾之中的,只有一半凸出在魚尾內(nèi)側(cè)上??粗之惖暮?。不過倒是跟傳說中的魚婦模樣有些不謀而合。他們那時候的猜測果然沒錯。
主墓室中,顓頊與玄武的談判宣告破裂,顓頊的聲音越發(fā)陰沉,“敬酒不吃吃罰酒。”青色魚尾在地面用力一拍,水流激蕩間,整座墓室都在隱隱搖晃。
玄武的情況似乎很不好,顓頊動手之后,他就不再出聲,只是偶爾能聽見沉悶的撞擊聲音。而后便有血液隨著水流飄散出來。先前那股隱約的臭味也更加明顯。
榮歲很想趁機(jī)過去看看草在不在墓室之中,只是黑色植物死活不肯往前,也不肯松開他,甚至帶著他又迅速的后退,躲進(jìn)了最近的一間墓室之中。
他們剛剛藏好,就聽見外面轟然一響,傳來什么坍塌的聲音。墓室的晃動更加劇烈,黑色植物依舊藏在墓室頂上,觸手在墓室的墻壁上偷偷的掏出了一個小洞,正好可以看見主墓室的情況。
榮歲跟它一起趴在小洞邊觀戰(zhàn)。主墓室已經(jīng)完全坍塌,玄武與顓頊各站一邊,互相對峙。
顓頊正好面對著榮歲所在的方向,榮歲這才看清了他的模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山海經(jīng)中說魚婦偏枯,半人半魚,因?yàn)槌圜p族的存在,榮歲并沒有往其他方向想,但是直到看見顓頊的模樣,他才理解了“有魚偏枯”的真正意思。
顓頊現(xiàn)在的模樣,就是一個人強(qiáng)行鑲?cè)肓艘粭l巨型鯰魚腹部的模樣,他的背部完全是魚的模樣,上半部分的頭上還長著長長的胡須和半張巨口。但是這巨口的下面,卻還接著一張人臉。因?yàn)閺?qiáng)行拼合的原因,這人臉已經(jīng)扭曲變形,看著怪異又驚悚。背上的部分是魚,腹部卻嵌著人的身體,這樣可怖的模樣,也難怪剛才那道稚嫩的聲音會如此嘲諷他。
榮歲仔細(xì)的觀察著顓頊,發(fā)現(xiàn)他除了長得怪異丑陋之外,在他的人身跟魚身結(jié)合的地方,已經(jīng)有不少地方開始腐爛,甚至已經(jīng)能看到露出的白骨。那股無孔不入的臭味,似乎就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看著顓頊的模樣,榮歲隱約明白了他抓草的意圖。
就在榮歲觀察的片刻里,主墓室的戰(zhàn)局又發(fā)生了變化。怒極的顓頊轉(zhuǎn)身進(jìn)了另外一間墓室,再出來時,長著蹼的手中拿著一把三叉戟。
他對面的玄武整個縮在龜殼之中。顓頊揮了揮三叉戟,丑陋的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躲到何時?!痹捖?,沉重的三叉戟便狠狠砸在了玄武的龜殼上。
他每敲擊一次,整座墓室就跟著晃一晃,玄武卻始終縮在龜殼之中沒有動彈。
這三叉戟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砸了幾十下之后,非但沒有折斷,反而是玄武的龜殼現(xiàn)出了裂痕。先前那道稚嫩的聲音又響起來,“躲個屁,出去跟他拼了!”
渾厚的聲音道:“我拖住他,你帶著那小姑娘先跑?!?/p>
顓頊面容猙獰,“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又是一下重?fù)?,玄武的龜殼裂開密密麻麻的縫隙,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撐不住,顓頊灰白的眼睛睜大,高舉三叉戟,又一次用盡全力砸下去——
“跑!”藏在殼中玄武忽然伸出頭,一口咬住沉重的三叉戟,而在他身后,一條白色的小蛇嘴中叼著一棵白色的植物如箭般射了出去。
顓頊大吼一聲,魚尾崩直,高舉三叉戟將玄武整個舉起來狠狠砸在墻壁上,玄武笨重的身體被摔在墻壁上,堅(jiān)固的龜殼砸裂開來,癱在地上幾乎爬不起來。
他與白蛇同為一體,白蛇主攻,他主防御,原本可以配合的天衣無縫??墒撬麄冊诘氐壮了嗄辏野咨咄嘶傻接啄昶?,剛醒來時又遭了顓頊暗算。如今唯有他還有一戰(zhàn)之力,只是他不善攻擊,到底不是顓頊的對手。
前方白蛇叼著草飛快往外逃,但是他不熟悉路線,退化到幼年期后實(shí)力又不濟(jì),眼看著就要被顓頊追上來——
“去幫幫他們!”榮歲一眼就認(rèn)出了白蛇口中叼著的就是草,見顓頊高舉三叉戟,準(zhǔn)備將白蛇攔腰截住時,忍不住懇求黑色植物幫忙。
黑色觸手猶豫了一會兒,似乎經(jīng)不住榮歲的哀求,在三叉戟落下的瞬間,彈出去的黑色觸手瞬間卷住白蛇,將他拉了回來。
到手的獵物被人截胡,顓頊這才意識到這墓穴之中還藏了其他人。他轉(zhuǎn)過身,看見逃跑的黑色植物,怒吼一聲,扔掉礙事的三叉戟便飛快的追了上來。
黑色植物感受到危險,崩直了觸手飛快往前游。經(jīng)過玄武身邊時,兩只觸手還勾住動彈不得的玄武,將他也帶上了。
因?yàn)閹狭诵洌谏参锏乃俣让黠@慢了下來,追在后面的顓頊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小,榮歲頻頻后看,這時候從洞口出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而且玄武體型太大,估計(jì)沒法通過山洞。
“直接沖出去!”榮歲對黑色植物怒吼一聲,緊繃的身體里似乎涌起一股陌生的力量,在黑色植物碰到墓室墻壁的瞬間,與它一同撞碎了堅(jiān)硬的山壁。
山石崩裂,海水激蕩,黑色的觸手縮成一個球,帶著他們在亂石和激流中沖了出去。顓頊緊隨他們身后追來。他們身后,在海水中屹立了千萬年的山體轟然崩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放開我,我去拖住他。”拖在最后面的玄武勉力道。他的龜殼已經(jīng)碎了四分之一,若是再跟顓頊對上,估計(jì)撐不了幾個回合。
黑色植物沒有反應(yīng),繃緊了身體飛快的往海面上沖。進(jìn)山洞前吃的幾只妖獸已經(jīng)消化完了,它感覺肚子又餓了起來,連帶著速度也跟著慢了起來。
身后被激的發(fā)狂的顓頊卻加快了速度,拉近了他們的距離。榮歲抬頭看向海面,頭頂海水還是一片墨色,也不知道離海面到底還有多遠(yuǎn)。
他咬咬牙,道:“實(shí)在不行,我們就分頭逃,是生是死就看老天了?!狈稚㈤_來總比被顓頊一鍋端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