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挽吃不下,口袋里手機震動,他沒管,垂眸瞄了眼腕表也被正房大夫人曹芝尋了說處:“是不是菜不合胃口,阿挽怎么瘦了這樣多?!?/p>
眾人看過來,陳挽拿餐巾擦了擦手,說:“沒有,天熱吃不了太多?!?/p>
曹芝內(nèi)侄曹致狀似無意開玩笑:“阿挽吃慣了鐘鼎宴哪里還看得上這些,那天朋友還同我夸阿挽前日現(xiàn)身中環(huán),整個人都好派頭?!?/p>
各人神色微妙,趙聲閣的接風宴就是前日在中環(huán)那頭辦的。
海市獨此一家的海塔餐廳被包下整整兩日。
陳秉信審問陳挽:“你去中環(huán)做什么?”
陳挽不慌不忙擦手,從容撒謊:“去幫卓智軒泊車?!?/p>
陳秉信渾濁的目光停在他身上,陳挽轉(zhuǎn)過頭,淡定回視。
陳秉信只得信,陳挽小時候去游泳恰巧救過個身份尊貴的同學是大家都知道的。
二房舅爺廖全笑道:“那阿挽要好好抓緊這根繩呀,光自己爬上去可不行,陳家好你也才能站得更穩(wěn)嘛,是不是這個理?”
陳挽沒說話,陳秉信先嗤聲:“他能有什么指望,人家不過是拿他當跑腿的使喚,怎會真給他臉面?!?/p>
這話這么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大家都竊笑,宋清妙敢怒不敢言,面色都氣得漲紅了,陳挽卻并不覺難堪。
話雖難聽,但理論上,陳秉信沒有說錯,陳挽向來很有自知之明,他對那個圈子是否真正接納了自己從來不敢太樂觀,畢竟身世階層地位都擺在那里,隔著天塹。
但再怎么樣,陳挽也覺得,比這里好得多,先不說少爺們拿不拿他當朋友,至少是拿他當人的。
陳挽認同地點點頭,不卑不亢道:“是這樣的,我一個打雜跑腿的并不能說上什么話。”
且不說他不會為陳家做任何事,就連他自己的生意都不會利用那個圈子的人情與便捷。
這是一道嚴明的防線。
陳挽這個人,從里到外,從頭到腳,從眼神到笑容都是不純粹的,但唯有這點心意還算是純粹。
他必須盡全力保有這點純粹。
大家都想看陳挽笑話,但當事人一臉無所謂、不上心,話題便換到了三房長女的婚嫁身上。
陳宅規(guī)矩森嚴,繁文縟節(jié)極多,晚餐結(jié)束,陳秉信雙手合十念了禱語,率領(lǐng)眾人給真主、媽祖像上香。
陳挽不止一次懷疑,這種半土半洋、不中不西的形式主義信仰真的不會將東方西方的神明都惹怒嗎?
站在一群同輩間重復(fù)跪拜磕頭的陳挽某一刻覺得自己活在大清末的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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