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轉(zhuǎn)頭。
白錦繡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弗蘭,走過去將球童從地上扶了起來,讓他的伙伴帶走他,隨即轉(zhuǎn)向英國人。
“你的馬死了,確實很遺憾,我也喜歡馬,它是匹好馬。但不管你覺得它多高貴,它就是一頭畜生!畜生是需要人管教的。它的死是你自己疏忽所致!非要說是誰殺死了它,那就是你自己!原本你的態(tài)度要是好些,我心情好,或許還可以考慮彌補你的損失,但現(xiàn)在,你叫我非常惡心!你敢踢一腳試試?你的馬場存在嚴重的安全隱患,我丈夫今天就能下令關(guān)了它!你可以看看,你們的領(lǐng)事大人他會不會為你說話!”
英國人立刻蔫了,臉一陣紅一陣白,看了眼不遠處的聶載沉,遲疑了下,很快,臉上露出笑臉,上來朝著白錦繡鞠躬:“確實是我的錯。剛才驚嚇到您了,夫人您見諒?!?/p>
他變臉倒是迅速,一下又恢復(fù)了平日風度翩翩的紳士模樣,又走到聶載沉跟前道歉:“剛才幸好有司令您在,及時出手,阻止了一場可怕的悲劇,否則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場有驚無險的意外總算安然度過。詹姆斯叫人迅速抬走馬尸清理了地方,笑容滿面地走來,請他夫婦二人再去打球。
白錦繡哪里還有心情,婉拒了詹姆斯的挽留,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挽著聶載沉的胳膊出了球場。
一出來,身后沒了注目,她就松開了他的胳膊。
聶載沉看了她一眼,走過去開來汽車。她上了車,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白鏡堂今天難得回來得早,聶載沉也是,一家人少見地一起吃了頓晚飯。
白鏡堂不知為什么,或是生意上有掛心的事,不像平日那么健談,話不多。阿宣人小,飯桌上照例是不被準許多說話的。聶載沉和白錦繡更是沒什么話,一頓飯全是張琬琰在那里說話,不停撮合兩人,對著聶載沉說:“你們結(jié)婚也有些時候了,前幾天遇到個姑婆,向我打聽繡繡肚子的事呢。我說你們年輕,又各自那么忙,再晚些也是無妨?!?/p>
聶載沉看了眼坐自己邊上的白錦繡。
她低頭,專心地吃著一盞蒸蛋乳,纖指捏著銀勺的柄,舀了一勺,送進嘴里。
張琬琰又轉(zhuǎn)向她:“我對外頭人這么說說而已。繡繡你聽嫂子的,別只顧自己瞎忙,心也收一收,別只顧玩,沒必要的應(yīng)酬聚會什么的,就不要去了。趕緊的生個孩子。對了,要是有了,一定要及時告訴嫂子。爹嘴上沒說,心里應(yīng)該也盼著呢?!?/p>
白錦繡抬起眼皮子:“嫂子,阿宣沒人玩,成天怪可憐,我看他到處折騰。嫂子你還年輕,和大哥倒是該快點再生個小的,這樣阿宣就能當哥哥了?!?/p>
“對,對,我要當哥哥!”被禁言的阿宣見縫插針,立刻表示贊成。
張琬琰心一跳,飛快瞄了眼丈夫,見他仿佛還沉浸在什么心事里,似沒留意到這邊的對話,心里不禁有點失落,面上卻笑道:“好了好了,別拿嫂子開玩笑了。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生什么生。你們年輕人生才是要緊?!?/p>
白錦繡放下了勺子。
“哥,嫂子,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p>
她站了起來,摸了摸阿宣的西瓜皮腦袋,轉(zhuǎn)身走了。
“載沉,她不懂事沒關(guān)系,你自己要主動,抓緊點!”
等小姑子走了,張琬琰又小聲提醒聶載沉。
聶載沉有點不自在,胡亂點了下頭,幾口吃完飯,也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這晚上和昨夜一樣,白錦繡睡里臥的床,聶載成睡外間的沙發(fā)。
他睡不著。在狹窄的令他無法完全舒展長腿的沙發(fā)面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閉著眼,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白天在郊球場她揮桿而出的一幕。到了大約深夜十二點,他感到有點口渴,于是翻身起來,走到桌前,端起一只裝水的玻璃壺倒水,不小心碰了下杯子,杯子打翻,沿著桌面滾落,眼看就要掉到地上,他眼疾手快,彎腰一邊接住,轉(zhuǎn)頭看了眼里臥的門,吁了口氣,正要輕輕放回杯子,突然聽到里臥的門發(fā)出開啟的動靜,接著“啪”的一聲,燈突然亮了。
他轉(zhuǎn)過頭,見她穿著睡衣從門里探身出來罵自己:“你在做什么?幾點了!還這么吵!你影響別人休息知不知道?”
聶載沉放好杯子,為自己剛才的不慎向她道歉。
她盯了眼水壺和杯子,啪地又關(guān)了燈,縮了回去,關(guān)上了門,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
周圍安靜了下來,聶載沉在夜色里立了片刻,回到沙發(fā)上,坐了許久,終于站了起來,走到里臥門前,敲了敲,隨即推開,望著床上那道模模糊糊的暗影說:“繡繡,我睡不著?!?/p>
一陣靜默之后,她的聲音傳來:“你睡不著,關(guān)我什么事?”
“我背上很痛,睡不著,自己上藥不方便,你能不能幫我?”
他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到床上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爬了起來,伸手打開床頭燈,坐床邊盯著他。
“過來!”她終于開口了。
聶載沉走了進去。
“衣服脫了!”
他脫去衣服。
“趴下!”
他趴在床上。
她下了地,到浴室拿來傷藥,坐在他邊上。
“繡繡,我用你送給我的金表了,每天都帶在身上?!彼鋈徽f道。
白錦繡淡淡地道:“你愛用不用。我不要的東西了!”
他沉默了。
白錦繡看著他后背那片還帶著青紫印痕的傷,皺眉:“你娘到底怎么打的你?”
“我進門,沒說兩句,她就火了,拿鶏毛撣子打我的……”他忽然頓住。
“打你什么?”
他不說了。
“快說!”
他只好指了指自己身體某個挺翹的部位。
白錦繡瞥了眼,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打了一下就斷了,她就去抽了根柴火棒回來,上頭全是刺,打了幾十下,打不動飛了出去,才完了……”
他趴在枕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白錦繡替那道最深的還沒完全硬化的傷口上藥,哼了聲:“你腦子呢?你就這樣不動挨打?笨死了活該!”
她上完藥,指尖輕輕撫揉皮膚片刻,等膏體都被吸收了,站了起來。
“記得吃消炎藥。”
她轉(zhuǎn)身要回浴室去洗手,剛才一直趴著的男人突然翻身坐了起來,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阻止她的離開。
“你干什么?”
白錦繡冷下了臉。
“繡繡,我知道你很傷心,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后悔了。”
“當初要結(jié)婚的時候,我擔心你不是真的喜歡我。我怕你很快就會對我失去興趣,所以回家接我母親的時候,我一時糊涂隱瞞婚事。但后來我很快就后悔了。好多次我想向你坦白,最后總是沒說,是我怕你知道了生氣,真的不要我了?!?/p>
“繡繡,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凝視著她,慢慢地抓緊了掌心中的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