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0】
孟勁松就是來找她說這事的。
昨兒晚上, 剛睡下不久,他就接到老嘎的電話,說是江煉從后山救回個女人, 這女人被神秘人襲擊,又遭遇馬彪子圍攻, 傷勢不輕, 需要專業(yè)救治。
因為時間太晚, 不便打擾孟千姿, 孟勁松就自行做了安排派車去叭夯寨接人, 又從歸山筑那頭抽調(diào)了幾個有醫(yī)務(wù)背景的, 帶必要的設(shè)備過來,臨時在云夢峰辟了個醫(yī)務(wù)室,傷者送到之后,自是好一通忙碌, 待到差不多忙清, 已經(jīng)是這時候了。
孟千姿心內(nèi)一動“你是懷疑那個神秘人, 跟劉盛的事有關(guān)”
孟勁松點頭, 不然他也不會這么上心劉盛被殺, 兇手是從后山逃跑的,而就在這之后,那女人在后山被神秘人所傷這種事情,說是巧合也太牽強了。
“那女人傷得怎么樣”
“渾身是血, 看起來嚇人,不過醫(yī)生說沒大礙, 縫針用藥之后醒過一回,現(xiàn)在又睡了,”說到這兒,孟勁松壓低聲音,“那女人醒的時候,我親口問過,她說看到了那人的長相?!?/p>
好消息來得有點太突然,孟千姿沒什么驚喜,反而疑竇叢生“你有派人去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的地方查看過嗎”
沒有,孟勁松指向窗外“去了也沒用,昨晚后半夜下了大雨,不管是血跡還是痕跡,這一沖刷,參考價值都不大了。”
“馬彪子,是傳說中連老虎都怕的那種畜生嗎”
“是?!?/p>
“馬彪子近些年幾乎絕跡了,輕易不出洞,怎么會在距離寨子那么近的地方出現(xiàn)而且這種畜生,很少攻擊人的?!?/p>
孟勁松攤了下手,表示回答不了他也不是研究馬彪子的專家,哪能摸清它的心思。
“還有,如果那神秘人真是兇手,一刀能結(jié)果劉盛,到她這兒,只是沒大礙的輕傷還遭遇了馬彪子,馬彪子都是扒腸子吃內(nèi)臟的,對她這么客氣”
孟勁松早料到她會有這一問“是我們運氣好,換了普通女人當然不行但這女的,昨天也在你的酒席上,叫白水瀟,是個落花洞女?!?/p>
孟千姿好一會兒沒說話,末了才喃喃了句“怪不得呢?!?/p>
落花洞女,和蠱毒、趕尸齊名,幷稱為“湘西三邪”。
湘西這個地方,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說,足見其山多,山多即溶洞多,當?shù)鼐幼〉纳贁?shù)民族,自古以來就有根深蒂固的神怪觀念,認為萬物有靈、無物不怪既有樹神、花神,那自然也就有洞神了。
那些年輕漂亮的未婚女子,不能隨意走近山洞,貌美的新娘出嫁,花轎經(jīng)過洞口時,也絕不能燃放鞭炮萬一驚動了洞神,被他給看上攝了魂去,便會瘋癡癲傻、神情恍惚,亦即“落了洞”。
遇到這種情況,父母自然心急如焚,會請苗老司去洞穴“喊魂”,但多半喊不回來,神的意志誰敢違抗呢
被洞神看中的女人,一般沒什么男人敢娶,當然了,這女人既能嫁給神,自然也就瞧不上凡夫俗子了,一心等著洞神前來迎娶。
據(jù)說落花洞女落洞之后,會越發(fā)內(nèi)向安靜,愛干凈、愛打扮自己,氣質(zhì)日漸出塵,眼神更加清亮,面上常帶溫柔笑意,身體散發(fā)奇異淡香,覺得自己正沉浸在與洞神相戀的幸福之中,對別的男人看都不想看一眼落花洞女在落洞之后,至多年就會死去,但這不是“死”,而是被洞神給娶走了,父母不能悲傷,應(yīng)該高高興興地、扎一份豐厚嫁妝去洞穴邊燒掉,祝福二人百年好合。
沈從文在書里寫過落洞的女子,說是“湘西女性在三種階段的年齡中,易產(chǎn)生蠱婆、女巫和落洞女窮而年老的,易成為蠱婆;三十歲左右的,易成為巫;十六歲到二十二三歲,美麗愛好性情內(nèi)向而婚姻不遂的,易落洞致死”,又分析說,落洞女其實是舊時代女子在性上被極端壓制的社會悲劇,那些瘋瘋癲癲的女子,愛情苦悶,內(nèi)心抑郁,只能借被洞神看中之名,以死來掙脫現(xiàn)實的桎梏。
更多的人則認為,落花洞女是湘西的一種迷信,類似古時候的拿童男童女祭河神犧牲那些窮苦的山里女子,去祭奠臆想中的洞神罷了。
真相究竟如何,外人無從得知,孟千姿常在山嶺洞窟進出,也沒見得到哪個洞神垂青,可能洞神祉盤踞湘西,又可能她那長相,幷不受洞神喜歡吧。
孟千姿出了會神,這才又想起江煉來“那個江煉”
“他跟車過來的,說不放心朋友,想探個監(jiān)。我不好私自做主,過來問你的意見?!泵蟿潘烧遄昧艘幌滤哪樕?,“其實你也不用太計較,白水瀟這事,還是多虧了他”
這口吻,就跟她會多小氣似的,孟千姿冷哼一聲“見,讓他見,有功賞有過罰,一件歸一件,我拎得清?!?/p>
頓了頓,不忘標榜自己“要不是我給他施壓,他能那么賣力嗎”
扣人是霸道了點,但這世上有些人,就是跟驢似的,不抽不動啊。
況美盈和韋彪住的是一個房間,據(jù)說是自己要求的,以便互相之間有個照應(yīng)現(xiàn)代男女,又是從小熟識,沒那么拘泥,一個睡床,一個打了地鋪。
況美盈的精神還好,反倒是韋彪萎靡不振,這一點,進屋前柳冠國就跟江煉打過招呼了昨晚韋彪醒轉(zhuǎn)之后,又咆又哮,他不勝其煩,就給這位用了點藥。
江煉一點都不生氣讓韋彪吃點苦頭也好,這樣他就知道,受制于人的時候,再孔武有力再能吼也沒用,虎嘯還谷風冽呢,四方云從,那又怎么樣,還不是被獵手給逮了
他笑吟吟在沙發(fā)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韋彪斜歪在沙發(fā)上,臉色蠟黃,霸蠻之氣居然還是挺盛“這幫人到底誰啊把人弄到這兒,什么意思啊”
江煉向門口看了一眼門開著,外頭站了倆監(jiān)視的,不過這距離,小聲點的話,應(yīng)該聽不真切。
他說“你管它呢,山區(qū)黑社會,你看把我給打的,好在一場誤會,都說清楚了?!?/p>
韋彪抬了抬眼皮“那是可以走了”
江煉笑“怎么老想著走呢這不好嗎風景宜人,有吃有喝有住,權(quán)當度假。你要嫌擠,就再要間房,反正不要錢?!?/p>
又問況美盈“吃得好嗎”
況美盈點頭“他們還挺客氣,會拿單子來給你點餐?!?/p>
江煉嗯了一聲,給出指導意見“揀貴的點?!?/p>
況美盈想笑,又笑不出來“你呢,你沒事吧”
江煉說“我能有什么事兒,就是幫他們跑個腿”
韋彪一聲牛鼻孔噴氣似的冷哼,江煉有點感嘆哼得這么有力道,柳冠國那藥,還是下得太克制了。
他四下打量房間“你們在這挺好的,住宿比老嘎那強多了,那破熱水器,老不出水還安全,我看這樓上樓下,三十個守衛(wèi)都不止,所以彪哥,既來之則安之,過兩天再走也不遲?!?/p>
韋彪又是一聲冷笑,多半是不服氣,江煉吩咐況美盈“你多看著他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