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熙光沒什么文化,他不懂什么國際不國際,只有一腔固執(zhí)的念頭,已經有半個月,他都沒有與外界聯(lián)系了。
“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他絲毫沒有把大明的話聽進耳里,臉上是不容分說。
李蓉就在旁邊,眼看著大明的臉色一變,被嚴熙光生硬的語氣給激怒了,趕緊上去勸:“小裁縫,大明說得對,你就是要到了手機,也打不出去電話呀,這是在俄羅斯。”
嚴熙光靜了靜,對大明說:“那你的手機能打回國內嗎?”
大明冷冷的說:“能啊,咋地呀?”
嚴熙光的語氣柔和幾分,說:“你可不可以借我打個電話?”
“不、借!你能咋地!”大明砰的一聲關上了旅館的門。
嚴熙光突然變得暴躁起來,他去開門,卻發(fā)現(xiàn)房門鎖了。
一個老鄉(xiāng)說:“小裁縫,你別出去了,蛇頭說了,就只能在這旅館活動,不許出門,出去了被老毛子逮住,我們都得被遣送回國,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嚴熙光不再說話,回到角落里坐了下來。
在俄羅斯整整困了兩個多月,他們終于動身去了捷克,國邊境的時候需要過河,幾個女孩子都嚇哭了,然而新?lián)Q的蛇頭十分兇,是個比大明還要高一頭的山東人,他嚇唬大家說,如果誰不過河,就把他打死,尸體丟到激流里沖走。
千難萬險的過了河,進入奧地利境內,蛇頭又換了。
李蓉過河的時候,正是例假的第一天。
后來嚴熙光又因為手機的事情鬧了一次,被新蛇頭給打了。
他們有三個人,不由分說的把嚴熙光按在地上,用衣服包住他的頭和腳,護住臉,只踹他身上穿衣服看不見的地方。所有人都嚇壞了,不敢出聲。
李蓉聽見嚴熙光低低的悶哼著,直到他不出聲了,蛇頭才叫人停了手。
蛇頭放話說,如果嚴熙光再敢鬧,就在路上把他打死。
誰不怕死?
嚴熙光不鬧了,他經常坐在角落里發(fā)呆,有時候李蓉會主動和他說兩句話。
“喂,小裁縫,你有沒有女朋友呀?”
“小裁縫,你喝點水,嘗嘗這里的面包?!?/p>
嚴熙光不說話,像個啞巴。
***
第一次在捷克邊境過河,被水沖走了一個人,死了。蛇頭不得不帶他們原路返回。
這一滯留,又是四個月,一轉眼,他們已經出來大半年了。
所有人幾乎都忘了,為什么要出來。
在捷克邊境的那一陣,是李蓉一生當中最黑暗的時光。
又一次連夜趕路,他們擠在一輛面包車上,被運往邊境的一家住店,車子臨時停在了一個加油站,天很黑,蛇頭從加油站的便利店里帶來了一個捷克男人,然后將車上的一個女孩兒叫了下去。
女孩兒回來的時候,是十來分鐘以后。
她的頭發(fā)有點亂,格子襯衫上的兩個扣開了,大家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她卻什么也沒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著。
所有人都看著那女孩,男人們的臉上開始有憤怒顯現(xiàn)。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這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狹窄的車里突兀的響起來,李蓉看向嚴熙光。
嚴熙光從狹窄的車廂里站起來,沖著那女孩問:
“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女孩的臉隱沒在黑暗中,不咸不淡的說:“沒做啥?!?/p>
又是一陣沉默。
李蓉清楚的看見嚴熙光咬咬牙。
過了一會兒,車里開始有人竊竊私語,也有人罵臟話。
嚴熙光又站了起來,對車上的男人說:
“大家聽著,如果蛇頭再來找我們的女孩,我們就和他們拼了!”
車上的男人們像是覺醒了一樣:“對!大家都是老鄉(xiāng)啊!”
“干他們!”
“對!我們有八個男人!難道我們還護不住我們的女孩?”
“拼了!”
八個男任,五個女人,本來有六個女人,過境的時候被河水沖走了。
聽著他們憤怒的聲音,李蓉的眼睛濕潤了。
她和車上的其他女孩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有的互相安慰,有的嚇哭了。
車外是無盡的黑夜……
方圓十里只有加油站亮著。
蛇頭又從加油站里出來,打開車門,在女孩之中巡視了一圈,目光突然落在了李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