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裁縫經(jīng)常不出門,就坐在房間里喝酒,他的氣管不好,喉嚨總是發(fā)出很大的聲音。
沈木星趕緊松開他,向后退了一步,嚴(yán)熙光轉(zhuǎn)過身來,她笑著吐了吐舌頭。
“真是太危險了?!彼÷曊f。
嚴(yán)熙光沒說話,只是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腦袋,似乎是在教訓(xùn)她的魯莽,卻在下一秒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蜻蜓點水一般,點亮了沈木星大大的眼睛。
***
“怎么突然來了?不怕被佘姨發(fā)現(xiàn)?”他轉(zhuǎn)身繼續(xù)挑布料,問道。
“我給你送兩掛我媽做的醬油肉和鰻魚鲞,留著你和叔叔過年吃?!?/p>
嚴(yán)熙光看向木案上的肉,目光停頓了幾秒,看不出什么表情。
“佘姨知道嗎?”他問。
“還不知道...兩掛肉而已嘛,我媽不是小心眼的人?!?/p>
半晌,他又問:“你會和我一起吃嗎?”
“一起吃?什么時候?”
“過年?!?/p>
“大年夜嗎?好像不行吧?”
他沒說話。
沈木星在裁縫鋪里踱步,摸摸這里,摸摸那里,這個小小的地方,總有她探尋不完的新奇。
她摸摸黃板紙,說:“黃板紙是用來制作領(lǐng)樣的。”
“嗯?!彼皖^干活,答應(yīng)著。
“這個是鋼卷尺、這個是直尺、這個是直角尺?!?/p>
“對?!?/p>
“這個是三棱比例尺、這個是服裝專用尺、那個是袖籠尺、那個是弧線尺...”
嚴(yán)熙光抬頭看了她一眼,原來她是在和自己說話,他不禁笑著搖搖頭,不再回應(yīng),只是用耳朵靜靜的聽著她可愛的自言自語。
“小剪刀、畫粉、這種畫粉是要用熨斗熨一下就能消失的、這個是電線器...”
她的手從桌案上的電線器移開,指尖點到了他的肩膀上,有點調(diào)皮的說:
“這個是嚴(yán)熙光,誰的?”
“你的?!?/p>
他的手在袖籠尺旁飛快的劃了一條線,游刃有余的應(yīng)付著撒嬌的她。
她心滿意足了。
雀躍著走到另一處去叨叨咕咕。
他做著活,她自言自語,兩個人不說話就這么在一起,也很好。
最后她又轉(zhuǎn)回到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摸上他正在做的衣服的一小個邊角,說:“這個料子好軟,是什么料子?”
她聽說過這料子,像在摸著一個極美麗的少女的頭發(fā):“這就是開司米?天哪,好滑!好像二嬤家小嬰兒的屁股蛋...嚴(yán)熙光,這料子一定很貴吧?”
他給了一個讓她瞠目結(jié)舌的解釋,實際上是為了欣賞她吃驚的表情。
“???這么奢侈?那得是什么樣的人物才能穿這樣的大衣???”
嚴(yán)熙光將這件大衣罩上衣罩,精心掛好,回答:“是個大老板?!?/p>
大老板...沈木星一下子就想到了剛才從他店里出去的那個臃腫的男人,被沈冥打的那一個。
她有一些興致索然,看看手表,再看看外面即將黑下去的天,說:“小嚴(yán)同志,我要回家了?!?/p>
“這么快?”他的眼神里有一些倉促,也有懊惱。
他太忙了,忙到讓她自己跟自己玩了好久。
“得走了,媽媽馬上就做晚飯了,找不到我又要生氣,她最討厭自己做完飯別人不趁熱吃了?!鄙蚰拘菬o奈的對著他攤了攤手。
“好,晚上給你打電話?!?/p>
“嗯嗯!哦對了,買情侶卡的事情我改主意了,他們說買情侶卡的最后都分手了?!?/p>
“謠言?!眹?yán)熙光又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那我走了?!彼龖賾俨簧岬暮笸酥?/p>
嚴(yán)熙光的目光落在那兩掛干肉上,忽然抿一抿唇,叫住了她。
“木星?!?/p>
“嗯?”
“你等等。”
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的走向小庫房,沈木星站在那里沒有動,聽見那小小的暗暗的庫房里傳來翻找聲,有點凌亂。
嚴(yán)熙光再出來的時候,手里提著一件成衣,衣服被衣罩擋著看不見樣子。
他把衣服遞給她,兩只手習(xí)慣性的在腰后搓了搓,略顯拘謹(jǐn)?shù)恼f:“謝謝佘姨的醬油肉...”
“這是什么???”
“禮尚往來,”他促狹的指了指那衣服,又把手收了回來,舉止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害羞,又有些緊張:“如果被佘姨發(fā)現(xiàn)你送我東西,不至于挨罵?!?/p>
沈木星拉開衣罩的拉鏈,里面竟是一件高檔開司米毛衫。
用料細(xì)膩裁剪精心。
正是母親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