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完美的東西,就越是讓人想要摧毀。
畫家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還是先需要先處理那些不完美的,有瑕疵的東西。
他轉(zhuǎn)過了輪椅,左手搭在了膝蓋上。只見蒼白的手指上,橫著一道血紅的傷痕。
***
夕陽西下,天色黯淡。
轉(zhuǎn)眼間,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如果今天過去,這一個環(huán)節(jié)就還剩下五天時間了。
可現(xiàn)在嘉賓們還是沒有攻略畫家的頭緒。
嘉賓們聚集在了一樓大廳中,一片安靜。
陸露禁不住抱怨道:“還想著這個環(huán)節(jié)能夠簡單一點,可看樣子也不比人魚好攻略??!”
話音落下,并沒有人附和她的話。
陸露有些奇怪,往一旁看了過去。
徐冉和沈越羽一向都是主動攻略的,可現(xiàn)在卻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
陸露問了一句:“你們怎么了?”
徐冉回過神來,明顯不太想說的樣子:“沒什么?!?/p>
他是在擔(dān)心畫家看出了端倪,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說不定要提前出局。
陸露看他的模樣就不相信,正要追問,耳邊突地響起了輪椅滾動的聲響——畫家來了。
輪椅滾動的聲音靠近了過來,畫家的身影從大門入口處出現(xiàn)。
他還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樣,一手掩著嘴唇用力地咳嗽了起來。因為太過骨瘦嶙峋,手背上都浮現(xiàn)了一道青筋。
陸露停下了聲音。
畫家剛從外面的小花園中進來,身上帶著一股徹骨的寒意,他用手帕擦了擦唇角。
陸露是所有嘉賓中最積極的,連忙上去,問:“畫家先生,輪到我們來面試了嗎?”
畫家抬起眼皮,掃過了在場的人。
徐冉和沈越羽有些緊張。
原本他們是很想要接近畫家刷心動值的,可因為進入了那扇門后,生怕被畫家發(fā)現(xiàn),在目光落過來的時候,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一下。
尤其是徐冉,還忍不住蹭了一下鞋底。
不過還好,畫家并沒有察覺到其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嗓子有點不舒服,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問:“我有一個問題?!?/p>
考試?
陸露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您問?!?/p>
畫家開口:“你們……怎么看待死亡?”
聽到這個問題,謝小舟看向了畫家。
畫家一直都是那副冰冷的模樣,似乎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讓他顯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注意到了謝小舟的目光,抬起眼皮對了上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
謝小舟的目光與畫家接觸了片刻,就若無其事地挪開了。
倒是畫家還一直望著少年,不自覺地摩挲著左手上的那道傷痕。
那是用美工刀割出來的,還未蹭愈合,碰上去的時候還帶著刺痛的感覺。
畫家神情不變,似乎傷痕不是在他自己身上的一般,眉目淡漠:“告訴我答案?!?/p>
怎么看待死亡?
死亡是一個永恒的命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很難給出相同的意見。
一向踴躍的陸露此時也遲疑了起來,退后了一步,退到了人群中去。
徐冉在思索。
而沈越羽的目光投向了畫家的膝頭。
畫家不良于行,一直坐在輪椅上,下半身還蓋著一層薄薄的毛毯。大概是去花園里走了一遭,身上多多少少黏上了一些花瓣。
其中大部分花瓣都是來自于薔薇的。
沈越羽心頭一動,有了一個大致的思路。
薔薇,畫家,門后面的尸體……
沈越羽又想起了謝小舟拍攝過的節(jié)目——《出發(fā)吧!花樣少年》。那里面的反派醫(yī)生也是這個模樣。
結(jié)合種種線索,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畫家和醫(yī)生的行為舉止很像,他們都是掌控死亡、賜予死亡的劊子手。
這樣的心動目標(biāo),只有同樣瘋狂的人才能夠引起他們的注意。
沈越羽心中有了方法,但還是有些猶疑。先側(cè)過頭看了謝小舟一眼,見到他嘴唇動了一下,似乎要說什么。
于是連那點猶豫都沒有了,連忙搶在謝小舟的前面開口:“畫家先生,我不畏懼死亡?!?/p>
謝小舟曾經(jīng)用一個瘋狂的薔薇少年攻略下了高難度的BOSS醫(yī)生,如果再用一次,刷畫家的心動值肯定是游刃有余的。
所以他必須要先一步使用這個方法,這樣的話,就算謝小舟用了,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不僅不畏懼,我還期待死亡降臨的時候?!鄙蛟接鹑缡钦f,眼中隱隱浮現(xiàn)了狂熱的神情。
在說完這兩句話后,畫家的目光果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有用。
沈越羽像是被激勵了一般,繼續(xù)說:“我認為,死亡是一種另類的新生,不需要畏懼?!?/p>
“如果可以,我愿意擁抱死亡。”
畫家聽著沈越羽所說的話,琉璃般透明的眼睛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是嗎?”
沈越羽神情專注,真的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是的,我不畏懼死亡,但這死亡必須要有意義的?!?/p>
畫家手指捏著帕子的一角,輕聲道:“有意義的死亡……很好?!彼⒁曋蛟接?,像是要將這個人記下來。
畫家的嗓音依舊是冷淡的,但能說出“很好”這個詞,已經(jīng)讓沈越羽喜出望外了。
【看來畫家已經(jīng)對小羽感興趣了!畫家看小羽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小羽沖呀,努力刷到100%心動,讓2號看看你的厲害】
【就是,我們小羽也是很厲害der】
沈越羽得意地瞥了謝小舟一眼。
謝小舟:“……”
這個樣子,這個話語,有億點點眼熟——這不就是他用薔薇少年時候的狀態(tài)嗎?
只是他那時候受到“薔薇少年”這張SR身份卡的影響,瘋狂得很徹底,而沈越羽這個……雖然說已經(jīng)在很努力的模仿了,可還是有種照貓畫虎的不倫不類感覺。
更何況,謝小舟覺得,這種方法對醫(yī)生有效,卻不一定對畫家有效。
正想著,畫家冷凌凌的目光又投了過來。
有了沈越羽的開頭,其他嘉賓也做出了對于死亡的回答。
只是相對于沈越羽的答案,他們顯得有些中規(guī)中矩。
終于,輪到謝小舟了。
謝小舟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不知說什么好。
沈越羽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他自以為已經(jīng)說出了完美的答案,不管謝小舟再巧言令色都沒有用了。
當(dāng)然,謝小舟也沒想著說一些花言巧語來蒙騙畫家,他只要表現(xiàn)出最單純的本性就是了。
“畫家先生……”謝小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p>
沈越羽:“?”
他等了半天,就這?
難道是想不出來,自暴自棄了嗎?
【?】
【2號是想不出獨特見解了嗎?】
【這么一比,我們小羽實在是太厲害了啦】
謝小舟的眼睛黑白分明,宛如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畫家先生,死亡應(yīng)該是一個很復(fù)雜的東西,我不知道。”
聽完了這個回答,畫家也沒有任何的表示。
對比起之前畫家的表演,沈越羽越發(fā)得自得。
不過畫家也沒有其他的表示,就自顧自的離開了。清瘦的背影很快就被黑暗所淹沒。
就仿佛他只是單純的過來問一個問題的。
陸露撓了撓頭:“畫家是什么意思???”
徐冉:“探討人生?”
在畫家離開了以后,嘉賓們也各自散去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謝小舟躺在了床上,復(fù)盤著畫家的問題,想著是什么意思,絲毫沒有睡意。
一轉(zhuǎn)眼的時間,窗外月上樹梢,夜色漸濃。
謝小舟正要入睡,門外突然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他驚疑地起身,手已經(jīng)握到門把手上了,又停了下來。
他沒有打開門,而是從鎖孔中向外看去。
只見二樓的地面上被撒了一地鮮紅的顏料。
那顏料源源不斷,一直覆蓋了整片地板。
謝小舟鼻翼抽了一下,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這些不是顏料,而是……血。
他正要直起身子,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陣隱約的咳嗽聲。
在這座小洋房中,只有畫家一個人體弱多病身患咳疾。
可是畫家坐在輪椅上,怎么可能來到二樓?
謝小舟剛冒出了這個疑問,又很快就釋然了——在陰間節(jié)目找什么現(xiàn)實邏輯。
他繼續(xù)湊向了鎖孔。
那咳嗽聲從遠至近,停留在了謝小舟的門口,不,準(zhǔn)確的說是隔壁。
隔壁住著的,正是沈越羽。
謝小舟不免猜想,難道是沈越羽之前答題答得太過于精彩,讓畫家上門來繼續(xù)探討嗎?
彈幕也是這么想的。
【夜間談話,說不定小羽那番話戳中了畫家的內(nèi)心了】
【嘿嘿,沒想到畫家這么好攻略的嗎】
【不對,應(yīng)該說我們小羽厲害才是】
叩叩——
敲門聲響了起來。
沈越羽盯著微微震顫的房門,有點拿不準(zhǔn)該怎么辦。
門外,畫家的聲音響起:“開門。”
是畫家!
沈越羽心頭一松,畫家不會平白無故地找過來,肯定是一個支線劇情。
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就等于放棄了送上門來的心動值。
所以沈越羽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門。
門一打開,畫家正坐在門口。不見他有動作,輪椅就自動滾動了起來。
沈越羽迎了上去,聽見畫家開口:“你想要有意義的死亡?”
沈越羽當(dāng)即覺得是之前說的話起了作用,不假思索地點頭:“是。”
畫家的手指屈了一屈,可以看見指縫中殘余的顏料。
“很好?!彼@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