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洋逗了一會兒就要回去，走前叮囑道：“我們這兒年三十放煙花鞭炮放得很厲害，你記得將門窗鎖好，或是拿兩團(tuán)棉花給他堵耳朵。我媽說這么小的孩子容易受驚嚇，到時候會鬧得很厲害?！?/p>
她這提醒倒是及時，易素記下，又問道：“會持續(xù)多久？”
“一般是要通宵的?！敝煅笸峦律囝^，“我們這兒大年夜一般不睡覺，要睡也是聽著鞭炮聲睡?！?/p>
朱洋下了樓，剛出樓道便被人揪到一邊去：“拍了沒有？”朱洋翻了個大白眼，“有你這么求人的嘛，有這么求人的嘛。松手?！?/p>
柴冠允松開手，急切道：“照片呢，照片呢？”
朱洋慢吞吞地拿出手機(jī)：“一張一百?！?/p>
柴冠允抽出一疊鈔票點(diǎn)也不點(diǎn)地塞她手里，順手抽過手機(jī)：“多的給你買糖吃，”調(diào)出照片文件翻看，“我靠，你就拍這些？說好的高清無碼呢？說好的正面大照呢？凈是胳膊屁股后腦勺，你會不會拍照啊。還有，拍出的照片十張倒有九張?zhí)?，好不容易剩一張清楚點(diǎn)的你又拿不好準(zhǔn)頭，我大侄子眨眼睛啊?！瓦@種行業(yè)素質(zhì)我還敢開價一張一百？”
朱洋不甘愿地抽還一半給他，“嬰兒多難拍啊。再說多多現(xiàn)在正好動呢?！辈窆谠誓目狭T休，“不管，你現(xiàn)在再上去拍幾張。這大過年的……”
他這個時候從安省趕來就是怕許慎行一個人呆在這里寂寞，本該是一家人團(tuán)圓的日子卻搞得妻離子散，一個人孤零零地對著空房子，想想就覺得心酸。
“現(xiàn)在上去哪成，肯定會穿幫的。”朱洋說，“要不是看你哥那么可憐，我才不會幫你呢?！?/p>
“什么我哥可憐，明明就是那女人拿孩子折騰他。”柴冠允說起來就一肚子火，“算了算了不說了，你到底上不上去？”
“不去?！?/p>
柴冠允干瞪眼，“你這個女人……”可她畢竟不是自己手下，他也怕她鬧起來場面失控，只能壓下脾氣：“那，那你明天得給你拍點(diǎn)傳過來?！?/p>
“看心情啦?！?/p>
“……”
果然到了晚上便聽見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鞭炮聲，易素將門窗關(guān)嚴(yán)實(shí)了，又將窗簾拉開一半，“寶寶，等會兒可以看到焰火哦?！?/p>
多多歪著腦袋看母親，他的小嘴邊還殘留著些許蛋黃末，模樣十分可愛逗趣。他抓起小車在桌臺上啪啪地砸著，或是擺動肩膀用車輪摩擦著桌面。
替兒子洗了澡后她便開電視調(diào)到中央臺，喜慶熱鬧的聲音一出來小多多便坐不住了，一個勁地扭著身體，時不時咯咯出聲。
易素算著過了十點(diǎn)應(yīng)該有鞭炮聲音響起，但奇怪的是時鐘走到十一點(diǎn)半小區(qū)里還是很安靜。倒是小區(qū)外圍傳來零星的鞭炮聲，不過因?yàn)楦舻眠h(yuǎn)倒也不怎么吵。
她已知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讓這些住戶不放炮仗。用錢，還是讓柴冠允脅迫他們。他慣常用的手段只這兩種，再有她想不出來。
雖然心里有些不舒服，這確實(shí)是免了多多一晚的驚嚇。她摸著兒子細(xì)軟的頭發(fā)，心中百味雜陳。
忽然頭頂上炸開一聲巨響，她被驚得渾身一顫。被抱在懷里的多多也被嚇得渾身僵硬，片刻后嚎啕大哭起來。
八樓上面的天臺門一向是沒鎖的，偶爾會有孩子上去玩，現(xiàn)在聽這動靜大概是有孩子上去放鞭炮了。
頭頂上的爆炸聲不斷，懷里的多多哭得渾身都顫抖起來。她心痛如絞，又不能沖上樓頂，只好用小帽捂著嬰兒的耳朵，竭力拍哄他：“不怕不怕，媽媽在，媽媽在?！笨墒呛⒆邮荏@得厲害，無論她怎么哄也停歇不了。多多哭得聲嘶力竭，到后面幾乎是在干嚎了，她心如刀割，眼淚也要出來了。
刺耳的門鈴聲響起，她六神無主地抱著孩子，竟然不知反應(yīng)。外面的人見按了一會門鈴也沒等到回應(yīng)，便直接拍門：“素素，素素，……開門。”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顫著手將門打開。
他面色發(fā)白，滿額的清汗，即使柱著手杖她也能看出他的身體明顯偏斜且微微顫抖著。見她終于肯開門，他立刻往前一步，堪堪抵在門檻上，“我聽多多哭得很大聲，他肯定是嚇到了。”父子連心，他在聽到孩子的第一聲哭嚎時便匆匆地趕來。上下百層的樓梯讓他的左腿麻木得失去知覺，可身體上的疼痛卻抵不過他的心急如焚。
多多這時從母親的肩膀上抬起頭，扭過糊滿鼻涕眼淚的臉對上他的父親。他的眼睛已經(jīng)哭瞇成一條縫，嘴巴張得比茶碗還大，要多丑有多丑。
許慎行只看一眼他的哭相就已經(jīng)受不了了，可是他沒有繼續(xù)往前，也沒有伸出手。他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她們，“素素，他嚇壞了。”
她心亂如麻，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卻不知進(jìn)退攻防。
終于，僵持在孩子發(fā)出‘噎、噎’的聲音時被打破，他再忍不住地伸出手要抱孩子。她直覺是要躲避開來，可不知為何身體地僵硬得不得動彈。
他終于將兒子抱在懷里，臉頰貼在他濕滑的臉蛋上，巨大的幸福感讓他一時間竟然失語。等到找回聲音時他便一疊聲地哄道：“多多不怕了，不怕了。爸爸在這里，爸爸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