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大亂尚且平息,各地百廢待興。盛鈺有時候拿到手下的匯報單子,都覺得頭'轟隆'一聲漲大,恨不得生一雙沒有看過那單子的眼睛。
窮,實在是太窮了!
如果說貪婪領(lǐng)地以前是個富裕的'小康家庭'那么現(xiàn)在,這個小康家庭直接破產(chǎn)。不僅變得沒有以往那般富裕,現(xiàn)在還倒欠不少債,其中最大的債主就是傲慢王。
盛鈺坐立不安的亂動,時不時拿余光偷偷瞅傅里鄴,這人端坐著看書,仿佛不知道自己正被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審視著。
實話說,他覺得傅里鄴腦子有點問題。
比傅里鄴腦子更有問題的,是盛鈺手底下那一群膽大包天的鬼將。找誰借錢不好?怎么就偏偏借到了傅里鄴的頭上,最恐怖的是傅里鄴竟然同意借錢,并且還借了一大筆錢。
他難道看不出這群鬼將將他看做了肥羊,專門逮著他一只羊瘋狂薅羊毛嗎?
薅到盛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老感覺自己現(xiàn)在在這里,跟賣身還債沒有太大區(qū)別。
邦邦——
馬車外傳來敲擊聲,翁不順的聲音傳進來:“大人,咱們已經(jīng)到達色沉王領(lǐng)地。”
“終于到了?”盛鈺興奮的起身,幾步就跑到了車廂外頭,只見翁不順被狂風(fēng)吹的發(fā)梢亂翹,叼著根糖棍子坐在金烏背上:“跨過前面的紅色屏障,底下就是色沉王的快樂老家?!?/p>
盛鈺面色古怪的看著他:“你怎么還叼著糖棍,我記得這糖人還是我十幾小時前給你的?!?/p>
翁不順悄悄將身邊的包袱往金烏羽毛里藏,面不改色說:“這根糖人不是你給的那個。”
盛鈺眼睛尖的很,一下子就看見了他的小動作:“藏什么呢?給我看看?!彼麆幼鬏p盈的繞過翁不順,在后者其臭無比的臉色下翻出包裹,頓了兩秒后捧腹大笑:“好啊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吃糖人,轉(zhuǎn)頭竟然又擅離職守跑去買了一大包裹糖人,吃這么多糖,你牙齒要壞掉的! ”
“我乃傲慢王座下第一鬼、鬼士,刀槍不入,怎可能因為區(qū)區(qū)糖人壞掉牙齒?!蔽滩豁槻恍?。
盛鈺問:“這糖好吃嗎?”
翁不順:“一般。”
盛鈺:“可包裹里都是你吃剩下來的糖棍子,你吃了有幾百根吧?”
翁不順:“……”
盛鈺眉飛色舞說:“原來你也喜歡吃甜食,這方面我可是行家。糖人在甜食中排最末等,我知道色沉王領(lǐng)地有一名產(chǎn)為金牛,金牛產(chǎn)的奶可好喝了,又甜又香,改天我去偷來給你喝兩口?”
翁不順羞憤吼道:“你快滾,別老是擋在我前面,影響我判斷方向!”
話音剛落,盛鈺便覺得渾身一麻。
像是小雨點落在身上每一寸皮膚一般,這種感覺只持續(xù)了兩秒鐘就消失。粉紅色的屏障從他身邊掠過,低頭一看,這下面的地界顯然與傲慢王地界有很大不一樣。
傲慢王領(lǐng)地主□□金色,入目皆是一片肅殺之氣。而色沉王不愧是聲色犬馬之首,若必須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他所管轄的領(lǐng)地,那就是:
——娛樂至死。
短短兩小時的行程,盛鈺便見識了一番什么叫娛樂的最高境界。
只是一個邊戍小世界之中,坊市便開了有幾千所,各個都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其他鬼王領(lǐng)地中名令禁止的花樓,在此處更是搖身一變成為了正規(guī)產(chǎn)業(yè)鏈,似乎大家不以'以色侍人'為恥,反而引以為榮。
此時再用金烏過界,就有些過分顯眼。他們改乘小車,沿路上無數(shù)姑娘都手攬鮮花,熱情奔放的朝盛鈺投擲鮮花,竟然還有大膽的小少爺翻身上車,當(dāng)面索要盛鈺的聯(lián)系方式。
翁不順差點被擠下車,他暴躁的忍了一會,最后忍無可忍,一腳將那小少爺?shù)畔铝塑?。蹬完,他沖兩側(cè)姑娘們'唰'的亮出武器,滿身戾氣道:“要么滾,要么死?!?/p>
姑娘少爺們常年在色沉王的統(tǒng)治下享樂,哪里見過這樣殘暴的男人。盡管這個警告他們的男人長相俊秀,他們還是嚇得一哄而散。
盛鈺在一旁笑瞇瞇道:“這么兇干嘛?!?/p>
翁不順冷面收回武器:“我這一趟來有任務(wù)在身,沒有功夫陪你瞎玩?!?/p>
盛鈺說:“哦?什么任務(wù)?”
翁不順忌憚的看了一眼車廂,見里面的人沒有制止,便小聲說:“想必大人已經(jīng)向你透露了隱娘那檔子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p>
盛鈺煞有其事點頭:“愿聞其詳?!?/p>
翁不順將聲音壓的更低:“如今舊懶惰王的殘黨蠢蠢欲動,也不知道在為了什么做準備,反正邊境變得很不安穩(wěn)。隱娘的相公叫唐曲承,這個傻人也不知道腦子里缺了哪根弦,非要跑去戍邊,說是要防止舊懶惰王因仇恨危害色沉地界的神明鬼怪。隱娘想要跟隨,唐曲承不讓,他們兩人因此事已爭執(zhí)多次?!?/p>
盛鈺:“所以呢?”
翁不順說:“沒有所以。早前探子來報,說隱娘愿意用本命法寶與生子秘方交換,但她有兩個條件,一是不能讓她相公知道這件事,所有的接觸必須秘密進行。二,則是她要先行用生子秘方,若一年后真的能生出小孩,并且小孩健康,她才愿意將法寶交給我們?!?/p>
盛鈺沉吟幾秒,忽然頓悟:“她該不會是想用孩子,來留下她的相公吧?”
翁不順說:“這我就不知道了?!?/p>
盛鈺搖頭嘆息:“雖然沒有見過這位叫做唐曲承的神明,但是只是聽見只言詞組,也能大概猜出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在色沉王這樣的地界中享受一切歡愉,卻還是愿意去戍邊,這就說明唐曲承心中是有大抱負的。隱娘若是想用孩子強行留下唐曲承,只怕她的希望會落空?!?/p>
翁不順想了想,不屑說:“這個男人是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p>
“嗯?”
“他連小家都守不住,何來談大家?也許他是色沉王地界的英雄,但他絕對不是他娘子的英雄。這樣的人,到頭來只會誰也守不住。”
盛鈺笑道:“你怎么忽然這樣懂?”
翁不順冷臉:“我只是覺得夫妻之間的感情若是要用孩子來維系,他們遲早會分崩離析?!?/p>
說這話的時候,翁不順表情十分不對勁,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身為神明卻投誠鬼王本就是十分離奇的事情,他不僅做了,還憑借自己的本事攀登高位,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身為神明,卻位及鬼將的'勵志傳奇'。
這之間的緣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曉。盛鈺忽然想起,翁不順好像從來都沒有提及過自己的父母,他就像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一樣,生來就頂天立地,性格比磐石都要強的多。
眼看面前這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盛鈺便藉用玩笑話來逗他開心:“你這話可悠著點說,車廂里的那位不也沒有成家嗎?按照這個道理,他沒有成小家,又談何成大家?”
翁不順立即被轉(zhuǎn)移注意力,“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大人又豈非等閑之輩!”
盛鈺:“你的意思是,傅里鄴他不需要成家,他就活該孤家寡人一輩子咯?!?/p>
翁不順嚇的渾身一抖,如閃電般迅速探出手掌,將盛鈺的嘴巴摀住。他驚道:“竟然敢在背后這樣編排大人,你是不是活膩歪了,想死啊?!”
盛鈺'嘿'了一聲:“我只是根據(jù)你的語境,推算出你真正想表達的意思而已?!?/p>
翁不順氣到額頭青筋蹦蹦跳,從牙縫里擠出字來:“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怎么老這樣,一犯事就喜歡把鍋往我的頭上推。明明是你先說大人孤家寡人一輩子的,日后他要是真的孤家寡人一輩子,那肯定也是你的錯,是你咒他孤家寡人的!”
這時,后方車廂的門簾忽地被掀開。
傅里鄴垂眸,面無表情看著兩人。
翁不順:“……”
盛鈺:“…………”
翁不順立即站起:“稟告大人,車架已經(jīng)到達別苑。屬下領(lǐng)命,尋隱娘交涉!”
說完,他就和火燒屁股一般,連頭都沒敢回一下,忙不迭跑了。
盛鈺只能看著他的背影:“???”
長達一分鐘的寂靜后,傅里鄴意味不明的拉長話音:“孤、家、寡、人?”
盛鈺嘿嘿笑著扒拉出翁不順的小包裹,從里面摳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糖人,學(xué)著方才那些圍繞車架的姑娘們的腔調(diào)來說話:“好哥哥,別生氣呀。翁不順剛剛背后詛咒你,等他回來我替你揍他,讓他說你孤家寡人,指不定他自己到死,都是孤家寡人一個人去死咧。你和他較什么勁啊,來來來,吃了這個糖人,你就是世界上最甜的好哥哥!”
“爺不稀罕。”傅里鄴足間輕點車架,目不斜視下車,走入別苑。
盛鈺迷惑了一瞬,方才反應(yīng)過來傅里鄴不是不稀罕糖人,而是不稀罕'成小家'。
他聳了聳肩,將糖人叼入嘴中。
***
而后翁不順幾次來尋盛鈺出去耍,盛鈺都閉門不見,就差拿掃帚攆他走了。
翁不順心知上次自己臨陣脫逃,獨留盛鈺一個瘦小孤苦的人去面對震怒的傅里鄴,這個行為實在是太不仗義。幾次邀約之后,他終于將盛鈺請到了色沉王地界最有名的酒樓之一。
看著面前一桌子山珍海味,以及包廂內(nèi)擺滿了的珍酒,盛鈺從靈魂深處發(fā)出質(zhì)問:“你真的是來賠罪,而不是有求于我嗎?”
翁不順說:“你有什么地方能讓我去求?!?/p>
盛鈺心道也是,便樂呵呵放開了手腳吃喝,“上回和你說的金牛乳,你可嘗過了?!?/p>
翁不順懷疑說:“金牛這個東西真不是你編出來的?這半月來我走遍了各處酒樓,那些店掌柜壓根就沒聽說過金牛這個東西?!?/p>
“你在酒樓這種破爛地方尋至寶,當(dāng)然尋不到。 ”盛鈺二話不說,從空間法器中掏出一小壺奶缸,動作小心的給翁不順倒了滿滿一大碗:“快嘗嘗看,我真沒騙你,這玩意可好喝了?!?/p>
翁不順滿是懷疑的看了盛鈺好幾眼,又嫌棄的看了看碗中的金牛乳水,鼻尖湊過去嗅了好幾下,最后在盛鈺越來越不耐煩的眼神中,舉起碗來一口將其悶了下去。
'咕嚕'一聲,翁不順眼神瞬間發(fā)亮。
盛鈺笑道:“我沒有騙你吧?!?/p>
翁不順連連點頭說了幾個'好'字,又雙眸發(fā)亮的問:“這東西你從哪里買的?”
盛鈺:“我偷來的。”
翁不順哽了一下,又問:“從哪里偷的?”
看他這個模樣,盛鈺就知道此人現(xiàn)在腦子里的那根弦一定邦邦邦的彈奏著,指不定在打著什么壞心眼,肯定也想去偷幾缸來。
盛鈺實話實說:“從色沉王小金庫里偷的?!?/p>
翁不順愣了幾秒鐘,忽然坐直身體,用一種驚懼的目光看著他:“你闖了色沉王的府?。俊?/p>
盛鈺點頭:“嗯。”
翁不順不敢相信:“那你怎么還活著?”
盛鈺茫然:“?。俊?/p>
翁不順搖頭:“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還沒死?”
“……”盛鈺:“這位鬼士,請注意你的言辭。我只不過是闖了趟他的府邸,犯得著這么驚訝?”
交談間,酒樓大廳忽然傳來陣陣喝彩聲。原是說書人入了場,這位說書人在色沉王地界可是個大紅人,他說的故事總是惟妙惟肖,動人肺腑。不過這可不是他出名的主要原因,畢竟在這娛樂至死的國度,說書人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太多的人,其中不乏有比他說書更傳神的能人。他火,就火在他說出來的都是密辛故事,并且時間總會證明,他說的這些事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人家說的是書,他說的,是事兒。
“上回說到那色沉王大開筵席,邀十鬼將極其十鬼士共赴歡宴。觥籌交錯間共飲,就在大家喝的醉醺醺的時候,忽然間!殿門'哐當(dāng)'一聲被人從外踹開,數(shù)人驚呼著提起武器迎向那人,待他們定睛一看卻都慌了神——來人竟是暴食王!”
盛鈺與翁不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放下筷子,從二樓伸頭向下看。
與他們有相似動作的不少人,眾人面面相覷:“暴食找咱們大人做什么?”
“指不定又想讓咱們大人開領(lǐng)地了唄。”
“前懶惰王已死,他要是還想走大人的領(lǐng)地去攻打什么人,也只能是傲慢王了吧?”
“那他還是死心吧,如今這世道能打得過傲慢王的,恐怕也只有貪婪王。不過這都是大家瞎猜的,畢竟貪婪與傲慢也沒有真交過手?!?/p>
一片紛亂中,只有說書人氣定神閑繼續(xù)道:“暴食王此來不為其他,正是要商討舊懶惰王崛起一事。他大步走來,面色間隱隱有驚慌之色。色沉王卻尤為平靜,拂袖間連連冷笑'你殺死他的時候,就應(yīng)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暴食王一聽這話,當(dāng)即臉色雪白。他倒不是怕舊懶惰王卷土重來傷他分毫,怕就怕在舊懶惰王對二十五年前那場恩怨不甘,想奪回王位。若其得手,那他這些年的用心良苦,豈不是如入江之水轉(zhuǎn)瞬間付諸東流?!”
群眾們呼吸急促,紛紛與暴食共情。
盛鈺給自己倒了杯酒,食指與拇指磨蹭著酒杯底部,緩慢說:“新一任懶惰王本身就是吊著一條命,暴食眼睜睜看著她衰敗卻無能為力,最后竟然想出奪王位這等陰損法子來。套用你之前說過的話,對于她來說,暴食算真英雄,對于這天下來說,他卻是個實打?qū)嵉淖锶??!?/p>
翁不順說:“成王敗寇而已。若這任懶惰能坐穩(wěn)王位,這天下也不會有更多紛爭。有一點倒是叫我好奇,色沉王在這件事中,到底是扮演著怎么樣的角色?原先我以為他定是堅定不移幫扶暴食的,但今天一聽,似乎并非如此。”
盛鈺輕笑:“這就是你今天叫我來的目的?”
翁不順裝傻:“什么目的?”
二樓包廂一片寂靜,只有樓下抑揚頓挫的說書聲:“色沉王心神大震,面對著面前這對苦命鴛鴦,他想幫,卻又唯恐危及自身?!?/p>
按照如今的武力值估算,暴食王是不敵盛冬離的,當(dāng)初要不是設(shè)了局,盛冬離不可能被他弄死。反倒是廖以玫,她一失去王位必死無疑,可以說她現(xiàn)在一條命就是用懶惰王位在吊著。
暴食王之所以請色沉王出山,蓋是因為色沉王是全天下公認的強力鬼王之一。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說書人繼續(xù)道:“色沉王滿心抗拒,他怕再這樣打下去,直接將貪婪王給激了出來,對于這位新崛起的鬼王,他有自知之明絕對敵不過。這時候,暴食王雙掌相擊,大門'嘩啦'一聲大開,有兩列美人魚貫而入,玲瓏小巧者有之,豐盈貌美者亦有之。
色沉最終同意幫忙。待暴食離去,色沉看見這一群美人就心生厭煩,遂將其賞給下屬?!?/p>
聽書人群迷茫:“色沉王大人不是最喜歡美人了么,他怎么會心生厭煩?”“前后邏輯都不對,色沉王大人若厭煩美人,又怎么會同意幫暴食王???定是你這說書人在胡編亂造!”
“呔!這就是問題所在。”說書人摸了把山羊毛胡須,“酒宴上的隨榻美人名為松芙,這位鬼怪大家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聽說過無數(shù)遍。過去二十年間,她一直都是色沉大人最親近的寵姬,世人傳她曾打碎色沉王寶庫的珍寶琉璃盞,色沉王不僅沒有罰,還尋了些更珍貴的法寶賞賜給她,以此來安慰她受驚的情緒。正是有諸多諸如此類的事件,松芙越加叱寵跋扈,甚至在酒宴上吃味反諷色沉王'大人這是對懶惰王有想法?不如殺死暴食王,直接搶奪懶惰王做您的妻。'
這話一出,酒席上的屬下們齊齊色變,各桌一時鴉雀無聲,美人們更是發(fā)抖打顫。松芙不解眾人意,依舊仗著寵愛,不認為自己說錯了話。而后色沉起身離開酒席,誰知道忽然間!她竟然七竅流血驚聲慘叫,所有下屬美人當(dāng)即全都跪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血腥味縈繞著那場盛宴?!?/p>
話音落下,圍繞在一樓臺下的聽眾們早已面色慘白,額間頻頻現(xiàn)冷汗。這就是兩個月前震驚天下的松芙慘死事件,一代寵姬就此黃土白骨,草草的被掩埋在郊外孤墳地。
翁不順壓低聲音提醒說:“咱們來到色沉地界,有一個忌諱要格外注意?!?/p>
“什么忌諱?”
“色沉王的好色名聲雖然早已天下皆知,但人們不知道他有一個逆鱗,那就是他的親事?!?/p>
盛鈺驚了一瞬:“他有親事么?”
翁不順神秘的搖頭:“不是'有',是'有過'。色沉王當(dāng)年還未即位時,曾經(jīng)有一門親事,女方是他的青梅竹馬,也是他喜歡了很多年的女孩子。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個女孩枉死橫尸街頭,色沉王即位后就開始風(fēng)花雪月自甘墮落,四處搜羅與那女孩長的像的人。聽說松芙和那個女生長的最像,因此頗為受寵。不過長的像有什么用,這只不過是加深了容忍的限度。兩個月前松芙在酒宴上說錯了話,被色沉給當(dāng)場誅殺?!?/p>
盛鈺想了想,說:“這樣說的話,坊間一直在傳色沉王幫助暴食王,是因為看上了新懶惰王的美貌。我覺得不盡然,也許色沉王看見了新懶惰王,想起來逝去多年的那個'她'?!?/p>
翁不順搖頭:“可她們長的不像。”
盛鈺問:“你怎么知道?”
翁不順一臉理所當(dāng)然說:“因為色沉王搜羅的美人就一個款式,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甜美。光是拼五官,我都能拼出他青梅竹馬的樣子?!?/p>
盛鈺敬佩說:“你可真八卦啊?!?/p>
翁不順言簡意賅:“滾。 ”
翁不順又說:“我覺得可能因為色沉王看到暴食與懶惰這段感天動地的情誼,感覺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這才同意出手相助?!?/p>
盛鈺對色沉王的心路歷程不感興趣,他淺淺喝了口酒,不動聲色說:“他能怎么出手相助?難不成直接扛起武器幫暴食打前任懶惰?”
翁不順想都不想就說:“你是不是傻???幫忙又不是只能幫人打仗。想想看,如果現(xiàn)在懶惰王破碎的靈魂印記用滄瀾玉葉修復(fù)好,那她的王位就坐穩(wěn)了。就算前任懶惰再來犯也沒有用。除非前任懶惰再找個神兵,'垮擦擦'一下把懶惰給砍了,將她的靈魂印記再次弄碎?!?/p>
盛鈺立即接話:“那你可要守好滄瀾玉葉,不要被色沉王和暴食王給盯上?!?/p>
“這個用不著你操心,我自然能守……”翁不順的話語一下子頓住,他臉色青紫的猛的看向盛鈺,皺眉問: “你在跟我套話?”
盛鈺微笑:“你多慮了。”
翁不順硬著頭皮鬼扯:“我的意思是,如果滄瀾玉葉真的在我的身上的話,我自然能將它守住。問題是它現(xiàn)在不在我的身上啊?!?/p>
盛鈺直視他的眼睛:“你在說謊?”
“…………”
兩人對視半天,盛鈺從他的臉上分析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翁不順同樣扛不住心虛,火速付賬后逃走了,只留下一屋子美酒。
盛鈺用空間法器收下這些美酒,又在前臺要了兩盤瓜子花生,便揣著這些東西趕到了傅里鄴暫時居住的別苑。他想的很簡單,若是從鬼將們那里問出了滄瀾玉葉的下落,鬼將們一定會受罰。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向傅里鄴套話,就算這人說漏了嘴,他總不可能自己罰自己吧?
至于該如何套話,這就要仰仗空間法器中的那幾大壇子好酒了。
至于能不能套到話,這就要看各自酒量了!
雖說盛鈺沒有單獨和傅里鄴喝過酒,但他堅信酒量這玩意兒都是練出來的,想當(dāng)年他從三杯就倒練到千杯不醉,這之間花了多大的功夫呀。他還就真不信了,傅里鄴總不能樣樣事情都天賦異稟吧?這世界上總有他也不會的事情。
想著,盛鈺輕巧的從別苑墻栓處翻了進去,這里看上去雅靜,細小處總是透露著不易察覺的金貴,就連小道的鵝卵石都好像不是凡品。
小心翼翼踩上鵝卵石,幾十米開外的門栓忽然一個扭轉(zhuǎn),'吧嗒'一聲,門開了。
傅里鄴的身影在黃昏中看起來像是被罩上了一層昏黃的光,他微微蹙眉:
“你為什么不走門?”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盛鈺回頭看了看敞開的大門,又看了一眼自己剛剛翻過的墻,嬉笑道:“以前在山莊里見你都是只能用□□的,我都翻習(xí)慣了?!彼聰[一揮,院落中出現(xiàn)一個小圓桌,桌邊擺放又兩把簡陋的藤椅,桌上孤零零放著兩盤瓜子,一盤油花生。這一整套簡陋至極的器具與整個院落的精致裝潢看上去不入,就像在高雅之地放了兩把掃帚和柴火一樣,十分另類。
盛鈺也是幾秒后才發(fā)覺眼前這些過于簡陋,他小心觀察傅里鄴的表情,說:“我想請你喝酒。”
傅里鄴拒絕的十分果斷:“不喝?!?/p>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要關(guān)門。盛鈺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右掌向門縫里一伸,被門夾的'邦'一聲巨響,與此同時盛鈺凄慘拉長音調(diào):“疼、疼啊——!”
傅里鄴驟然變了神色,一把擒住盛鈺的手,聲音隱帶怒色:“你做什么?!”
盛鈺不可置信道:“分明是你關(guān)的門,你把我手給夾了,現(xiàn)在反倒過來兇我?”
傅里鄴沒做聲,皺眉細細查看他的手,見指節(jié)處有細細紅痕,道:“三千大小世界,無論是誰請我喝酒都要備好酒好菜,還要提前一月送拜帖,更要選好見面的地點?!?/p>
盛鈺心道一聲巧了,別人請他喝酒也要做這些。但他總不能順著面前這人的話講,便胡攪蠻纏道:“我沒錢弄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只備了從酒樓買來的濁酒,以及幾盤下酒菜?!?/p>
“……”傅里鄴又要關(guān)門。
盛鈺連忙把緊門框:“通融,好哥哥,你就通融一下唄!要不是看見你這兩個月都將自己悶在別苑中,誰閑著沒事跑來找你喝酒???翁不順上天打鳥我下水掏魚,玩的不知今朝是何年,你就只知道天天窩在床上睡覺,小心睡死你?!?/p>
傅里鄴涼涼說:“沒睡覺,我在處理公務(wù)。”
盛鈺眼神一亮說:“那就更需要勞逸結(jié)合了。來來來,今天咱們一定要不醉不歸!”
盛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妨礙帝王穩(wěn)江山的妖妃,帝王要處理公務(wù),他偏要拉著帝王享樂。若傲慢地界繁榮度下降,這之間想必一定有他的'功勞'。最后他硬生生又拉又推,將身體僵直的傅里鄴給按在了藤椅上。
傅里鄴坐姿端正,目光微垂看著桌上那盤油花生,盛鈺熱情催他:“你吃啊?!?/p>
傅里鄴抬眸,眼神帶著些許復(fù)雜。
盛鈺一拍腦袋:“噢,我忘記帶筷子了。這里反正只有咱們倆,不要那么檢點,直接拿手抓著吃吧。”說著他就伸手捏了幾顆花生,向上一扔,精準的扔到了自己嘴巴里,嘎嘣嚼了幾下,盛鈺說:“還挺好吃的,快吃。”
傅里鄴聲音艱難:“……不行?!?/p>
盛鈺接話:“不想吃,那就喝。”
他自顧自給傅里鄴倒了滿滿一碗酒,又從空間法器中掏出一個酒盅,開始睜眼說瞎話:“杯子就只有一個,我酒量不好,喝幾輪就倒了。你用碗喝,我用杯,沒意見吧?”
傅里鄴梗了一下,終于正眼看向盛鈺。
面前人不知從哪個聲色花樓玩耍歸來,抬手間紅衣擺從桌上掃過時,都能揮灑出陣陣香風(fēng)。日頭下山,別苑中的紅燈籠驟亮,他唇邊含笑眉眼流轉(zhuǎn)間看上去尤為生動,像是一幅美人圖在面前徐徐展開,畫中人最終走到了現(xiàn)實。
對視間,盛鈺微微歪頭:“怎么了?”
傅里鄴像觸電般迅速收回視線,掩飾性的端起碗,仰頭將酒喝了下去。喉結(jié)上下滾動,被紅燈籠的光松松散散度上一層紅色薄光。
盛鈺心頭一喜,吹噓道:“厲害啊?!?/p>
傅里鄴放下碗:“你怎么不去花樓喝?”
盛鈺正忙著給傅里鄴倒酒呢,這問話聲他是聽見了的,但大腦顯然沒有跟上話題,滿臉迷茫的問:“什么花樓?”
傅里鄴聲音淡淡:“城西勾欄院,你常去的那家花樓。均攤下來,每周至少去一兩次?!?/p>
盛鈺訝異:“你不是天天悶在家里處理公務(wù)嗎?怎么連我去花樓這事兒都知道?!?/p>
傅里鄴平靜說:“翁不順曾無意提及?!?/p>
盛鈺迷惑:“不對啊,他都不知道我去過那家花樓,怎么可能無意間向你提及。而且他自己玩的比我還高興,根本顧不上我?!?/p>
傅里鄴頓了一下:“……旁人曾無意提及?!?/p>
“哦?!彪m然心里感覺這話有很大的紕漏,但盛鈺此番可是有勸酒任務(wù)在身的,他也懶得去在意這些紕漏,隨口解釋說:“那家花樓近兩周都被大人物包場了,只有持有貴賓令牌的人才能進去。這牌子我倒是有,但既然有人包場,姑娘公子們肯定都先緊著那個大人物,這種檔口上,我眼巴巴的去湊那個熱鬧做什么?!?/p>
傅里鄴應(yīng)了聲,又說:“你打算就這樣干喝酒?”
盛鈺說:“這里不是有花生和瓜子嗎?”說完他為這簡陋的宴席心虛,補充道:“而且我們沒有干喝酒,這不是在聊天嗎?”
傅里鄴:“……”
盛鈺說:“你想玩點什么?”
傅里鄴問:“你平常在花樓里玩什么?”
盛鈺心道自己在花樓里'玩'的那些東西,眼前這位正直的傲慢王若是知道了,可能會當(dāng)即拍桌而起,提起審判日對著他'嗖嗖'就是幾箭。
他又開始胡扯:“玩'我有你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