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狂風(fēng)呼嘯聲起,所有人下意識的扎穩(wěn)馬步,防止自己被狂風(fēng)吹走??墒堑攘藥酌腌姡瓦B水杯內(nèi)的水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未起一絲漣漪。大家抬頭,這才意識到這好像要天地覆滅的呼嘯聲,竟是二十一層樓內(nèi)傳出的。
經(jīng)紀(jì)人左手攥著盛鈺的手,右手握著手機(jī),掌心的卡牌還在散發(fā)出微微光芒,他半張臉照亮起,襯的另外半張臉隱沒于暗‘色’中。
他只能搖頭說:“不知道?!?/p>
大姐頭傻眼:“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是他過去十年最親近的人??!”
“過去是,以后……卻不一定?!?/p>
經(jīng)紀(jì)人抬頭注視幻境,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貪婪王與傲慢王所在幻境緊緊相連,甚至連背景都十分相似,從下往上看,他們二人就像站在同一個地方一樣,不分彼此。
——這個人,是他家小孩說的那個‘命中注定’嗎?看起來也就一般般嘛。
經(jīng)紀(jì)人垮起一張批臉,審視著傅里鄴。
大姐頭不管他在想什么,深吸一口氣道:“面前是個電腦屏幕,屏幕上是線上通訊軟件,在線的有數(shù)以千萬計(jì)的人。他們其中有些是老粉,有些掛著lv0的牌子不停刷屏,問我剛剛問你的那個問題?,F(xiàn)在大家都在等著,公司裝死您也說不知道,那我怎么辦,這些正在網(wǎng)線的另一端等待答復(fù)的人,他們又該怎么辦?”
經(jīng)紀(jì)人話說:“只知道他是寫好了遺言后,去參加這場游戲的?!?/p>
“……”大姐頭徹底傻眼。
同桌的青梅竹馬們眼觀鼻鼻觀心,偷偷斜著眼睛觀察她的表情,怕大姐頭一個暴躁,怒而掀桌而起,連累了他們一群路人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大姐頭沒有發(fā)怒,她甚至情緒起伏并不大,只是默默掛掉了電話。良久后,她忽然開麥,晨曦app一片寂靜。
不知有多少素昧相識的人們焦急的待在另一端,不知道有多少忐忑的人注視著電腦屏幕上那個一閃一閃的小麥克風(fēng)。迎著夜‘色’中的繁星,麥克風(fēng)又一次閃爍,大姐頭的聲音通過網(wǎng)線傳遞到所有人的耳邊:“他會贏的。”
——盛鈺會贏嗎?
——他會贏,他一定會贏的!
眾人歡欣雀躍,只覺得一直以來惴惴不安的小心臟終于被安撫下來。
“他會贏,鬼王們一定不會叫我們失望!”
有人在家中打開陽臺窗戶,揮舞著手臂震聲高呼,樓層上上下下聽到這聲音,仿佛聽見了從遙遠(yuǎn)彼岸傳來的希冀之聲——要活下去。
就在這時,天際竟然真的響起溫柔的男聲,他并沒有如大家所希望的那樣,傳遞希冀。而是溫和中夾雜著冷漠:“游戲開始——”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的剎那間,羅盤上的紋路忽然大亮,它們亮過了王座前的水晶球,亮過了天空中點(diǎn)點(diǎn)繁星,大片大片光暈緊密的連接,形成一股自下而上的藍(lán)‘色’光暈,羅盤之上的眾人照的神‘色’詭秘,形容格外沉重。
‘轟隆隆’!幾聲轟擊耳膜的巨響過后,平地又忽然異軍凸起近百高柱,其上雕梁連成一個鏤空的頂,其下繡柱精美絕倫。一根連著一根,昏蒙蒙的影子與紋路光暈羅盤分割的四分五裂,宛如一個不慎墜入深淵的詭異夢境。
盛鈺嘗試著邁動步伐,腳下卻宛如根,寸步都難以挪動。
他好像被定住了!
腳下破碎的符文光暈晃的人心神不寧,遠(yuǎn)處鬼神的身影變成遙不可及的黑影,隱隱點(diǎn)綴在天際線處,可望不可即。視野當(dāng)中已經(jīng)不見圣器的蹤影,只有傅里鄴等人的背影。
“……”他想開口說話,喉嚨卻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緊緊攥住,空氣愈發(fā)稀薄,盛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身形變得逐漸模糊。
現(xiàn)實(shí)世界,人們發(fā)出陣陣驚呼:
“快看盛鈺!”“他怎么了?!”“是圣器,一定是圣器在搗鬼,它到底要干什么?”
誰不知道羅盤上到底發(fā)了什么、這些符文光束與百根金柱又有什么寓意。鬼王們動作出奇一致,都在擰眉觀察這些忽然出現(xiàn)的金柱。盛鈺耗盡全身力氣沒能喊出,然而福至心靈一般,就在他力竭的那一瞬間,傅里鄴像是忽然感知到了什么,驟然回身看過來。
盛鈺的身形已然半透明,像是翩翩將離的蝴蝶,被腳下的光束絕情穿透。
“……?。?!”傅里鄴面‘色’驟變,急忙伸手去抓他。
兩只手在半空中靠近,又無情穿過。‘嘩啦’一聲玻璃破碎的脆響,盛鈺的身形徹底破碎,化為點(diǎn)點(diǎn)光暈消失在羅盤之上。
傅里鄴所有的動作全都頓住,額角青筋暴起,臉‘色’也一下子驟白。
胖子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低喃:“靠……”
回身一看,那上百根金柱之上,每一根都噴薄出細(xì)密金絲,捆有一清俊身形。
林林總總算過去,竟有上百個盛鈺!
每一個‘盛鈺’都焦急不已,每一個他都栩栩如,他們用同樣的音‘色’,喊著相近的話語:
“胖子,救!這些金線勒的好痛,好痛?。∨肿?,快用食為天救出來!”
“胖子,不要救他,他是圣器假造出來的,才是真的盛鈺!算了……左子橙,胖子不能分辨出我,你總可以吧?快!不能呼吸了,快救!”
“不要聽他們的!盛冬離,是你哥啊,你親哥,你連都分辨不出來了嗎?!”
“…………”
胖子被嚇的后退一步,轉(zhuǎn)頭看其他三人,盛冬離與左子橙表情如出一轍,皆皺緊眉頭一言不發(fā)。傅里鄴握緊審判日的弓身,指節(jié)處太過用力,此時正泛出點(diǎn)點(diǎn)猩紅血‘色’。
上百個呼救聲交雜在一處,聽上去龐雜又混‘亂’,根本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些什么。
圣器溫柔的聲線自高空傳來,蓋過了所有的聲音:“諸位鬼王,知你們已不記萬年前所有事情,容我提醒一句。萬年前祭劍池前,你們曾經(jīng)談?wù)摰揭粋€話題:有朝一日輪回轉(zhuǎn)世,這些快意恩仇是否還要延續(xù)?”
“你們用事證明,快意恩仇都并未延續(xù),新的一世能譜寫新的歷史篇章。但當(dāng)時的你們可預(yù)料不到未來,所有人都認(rèn)為,時間洗涮不了這些罪惡,新的一世大家必定依舊敵對。那么,又該如何認(rèn)出有恩有仇、有愛有恨的對方呢?”
羅盤上烏云散開,一個偌大光幕出現(xiàn),就像左子橙曾經(jīng)看見的水鏡,其上音容笑貌清晰無比,鑄劍池的烈火鑄就萬年前的哀事。
暴食王那張臉與胖子一模一樣,眉眼間卻添有淺淺戾氣,他站的離盛冬離很遠(yuǎn)、很遠(yuǎn)。烈火讓他渾身燥熱,鬢角處全是熱汗。
抬手抹掉熱汗,他不著痕跡看了眼懶惰王方向,說:“有些人就算丟到火里面,燒成灰,能將他認(rèn)出來,骨子里的惡臭是火都燒不掉的?!?/p>
懶惰王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他的面容較盛冬離來說,膚‘色’更深,眼神更加堅(jiān)毅。轉(zhuǎn)身看了眼貪婪,他嘆氣:“抱歉,連累了你。”
貪婪聳肩,說:“都是要死的人了,抱歉的話還是下輩子再說吧?!?/p>
懶惰輕輕皺眉,試探:“你和傲慢……”
貪婪面‘色’一暗,用笑容掩飾:“還是老樣子,這事兒也別提了,下輩子再聊。說起來,你要是真心覺得對不起我,閉關(guān)閉的好好的折騰出來陪你們鬧,那下輩子可要好好補(bǔ)償我?!?/p>
懶惰笑道:“下輩子還給你當(dāng)?shù)艿?,怎樣??/p>
貪婪沉‘吟’一瞬:“覺得可以?!?/p>
‘色’沉環(huán)顧四周,側(cè)眸說:“傲慢王呢?”
身側(cè)神明顫顫巍巍,低聲回:“傲慢大人還沒有來。祭劍儀式就要開始了,大人,您覺得那位大人……他還會來嗎?”
‘色’沉看了一眼貪婪:“應(yīng)該會……吧?!鳖D了頓,他不太確定說:“傲慢根本不知道貪婪這次也來了,快派人去告訴他。”
聞言,角落數(shù)的幾位身批黑袍遮擋火星的神明連忙退下祭壇,于身下畫咒轉(zhuǎn)瞬消失。
‘色’沉這邊的動向并沒有瞞人,他們交談的聲音也被其他鬼王聽的清清楚楚。貪婪神‘色’幾番變化,最后像是意已決,忽然上前幾步。
“不了,先走一步?!?/p>
這話一出,像是捅了個被布匹層層包裹住的馬蜂窩,‘馬蜂’們急忙跳出,嗡嗡作響?!计ァ诌@些喧鬧纏繞住,雖心神震動,卻沒有人上前阻攔,貪婪王一下子就走到了祭劍池近前。
他轉(zhuǎn)頭看向遙遠(yuǎn)天際,又看見被鐵鏈鎖緊陷入昏‘迷’的翁不順,最后看向跟上前來的懶惰。
遲疑一會,他問:“你覺得……今不能善終的事情,在來世還能迎來轉(zhuǎn)機(jī)嗎?”
懶惰愣了愣,不知是被火氣熏的,還是觸景生情,他竟然眼眶微微濕潤:“不知道會不會有轉(zhuǎn)機(jī),但相信你們一定會有全新的交集?!?/p>
貪婪疑‘惑’回望:“為什么?”
一滴淚落未落,懶惰王含淚輕笑:“暴食都說了,就算化成灰他都識得。依照傲慢王那種‘性’子,別說化成灰這種死物,就算哥哥投入上百個‘你’當(dāng)中,他一定能認(rèn)出真正的你?!?/p>
“你這個安慰倒是新奇。謝了,至少臨死之前,的心情好多了?!?/p>
貪婪笑容清淺而落寞,回身看向身前熊熊烈火,遙遠(yuǎn)的地方似乎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喚聲,與箭支破空聲。他不敢聽也不愿去想,這一切總歸都結(jié)束了——縱身一躍,他投入萬丈猩紅之中。
烈火像是得了某種神圣恩賜,忽然喧囂的奮起,樓層與現(xiàn)世界仿佛都能聽見它燃燒的聲音。忽見他包裹上來,水鏡整個吞噬,萬年前的景象就像南柯一夢,于寂靜中悵然落幕。
“這是萬年前的戲言,”圣器的聲音打破羅盤上的死寂,“現(xiàn)在有一個難得的機(jī)會,去驗(yàn)證這個‘戲言’是否屬。金柱邊有整整一百位貪婪,其中只有一人,是真正的貪婪王。在三分鐘內(nèi),你們?nèi)裟苷业剿?,你們勝,死。若找不出他,那么所有人跟著他一起陪葬吧。?/p>
他的語氣還帶著嘲諷笑意,似乎篤定眾人尋不出真正的盛鈺。
現(xiàn)實(shí)世界中,萬眾惶恐。
小陽臺上的圓桌一片緘默,有人小聲問大姐頭:“哪一個才是真的盛鈺呀?”
大姐頭面‘色’土黃,吞吐道:“可能、……啊,好像……”
“你不是盛鈺的鐵桿粉絲嗎?”
大姐頭本就憂心,聞言更怒:“鐵桿粉絲就能認(rèn)出來嗎?鈺鈺的經(jīng)紀(jì)人估計(jì)都認(rèn)不出來!”
同伴愣道:“???不可能吧……”
另一邊,經(jīng)紀(jì)人滿頭冷汗。
笑話,別說三分鐘,就算給他三年都不一定能分辨出來,這在是太高看他了。
其實(shí)這不怪他們,上百個金柱之上的上百個盛鈺,光從表象來看毫無區(qū)別。衣著身形、外貌聲音,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別說他們,盛鈺自己都難以分辨。
此時的他背貼金柱,距離傅里鄴等人少說也有三十米遠(yuǎn)。他一句話說不出來,為他想說的話全被周邊的其他‘盛鈺’喊了。最恐怖的是,除了那些出聲的,還有近二三十個‘盛鈺’同他一樣,都沉默著不出聲,好像正在模仿他。
這已經(jīng)不是難辦,是究極難辦。
他憋了許多話,最后只是嘆氣:“為什么要選,來當(dāng)被辨認(rèn)的那一個?”
在他身側(cè)有一道清晰的身形,從在場人反應(yīng)來看,只有盛鈺能看見他。
這人自然就是圣器,他輕輕勾唇,頂著翁不順那張桀驁不馴的臉龐,說出來的話卻溫和有禮,仿佛只是閑步園林與好友的閑聊:“萬年前就知道,你最聰明。要是選其他人,你說不定能破局,選你的話,他們絕不可能破局?!?/p>
盛鈺嘗試著動了動,周身金線將他捆的更緊,手臂都被勒出點(diǎn)點(diǎn)紅血絲。
“不要嘗試掙脫,金線會越勒越緊?!笔テ鞑]有看他,而是看向遠(yuǎn)方呆立不動的幾人,繼續(xù)說:“這局游戲并不是玩逃脫,請不要增添無用的戲碼,這盤棋局?jǐn)嚭偷碾y堪又難看?!?/p>
盛鈺終于忍不住,皺眉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圣器微微驚訝:“以為已經(jīng)說過了,萬年前傲慢的那一箭,讓我初次品嘗到鬼王情緒的鮮美。人類次之,但億萬份復(fù)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怎么不會比鬼王差太多?!?/p>
盛鈺閉眼,又睜開:“所以你賭上這一條命,又賭上無數(shù)條命,只是為了你所說的‘情緒’?”
“噓——”
圣器忽然抬起食指立于唇邊,深吸一口氣,陶醉道:“聞到了嗎?”
盛鈺冷眼看他:“什么?”
“當(dāng)然是那無窮無盡的——甘甜與美味??!”圣器忽然仰頭大笑:“你知道嗎?人類創(chuàng)造了一個名詞,名為直播?!?/p>
盛鈺面‘色’一變:“你……”
沒等他話說完,圣器忽然靠近他耳畔,熾熱的吐息聲傳過來,“你們一切的抉擇,都直播給你們內(nèi)心的同胞看了。方才那個選擇,若你們選擇登上王位不與我相爭,你們會死,若你們選擇不顧億萬附庸的‘性’命與對抗,人類會恨死你們,即便你們勝利,無濟(jì)于事?!?/p>
頓了頓,他面容忽然一陣抽動,竟然又變成了盛鈺的臉,含笑道:“當(dāng)然,你們絕無勝利的可能……如不能必勝,不會拿命去賭。”
盛鈺剛要說話,圣器忽然退離開來,他啟唇,明明身在此處,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
“諸位,商量好對策了嗎?”
胖子心中不斷崩潰默念:“有一百個盛哥,們有四個人,一百除四于二十五。三分鐘內(nèi)們每個人盤問二十五個盛哥,問一些只有們彼此才知道的問題,可以,這波絕對可以!”
他像是給自己催眠一般默念這些話,多念叨幾遍,好像真的可以做到。
胖子沒由來的自信。
圣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道:“忘了說附加規(guī)則,平均每十秒鐘你們就要誅殺一位貪婪王,如若做不到,所有的貪婪當(dāng)著你們的面,被層層金線絞殺,痛苦至死。”
“什么?……”胖子訝異,滿眼無措。盛冬離這個隨和的‘性’子都已然被激怒,大吼道:“你太過分了,怎么能這樣!”
左子橙頭疼扶額,靠近傅里鄴說:“完蛋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