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第一次的時候床上的人嚇了一跳,結(jié)果被他一把捂住嘴巴。
一鬧出動靜把陳院長和其他小孩子驚動了,因為打雷怕得要去別人的床睡,這么丟臉的事傳出來,他以后還要不要在福利院里混下去了?
沈思霏窩在被子里小聲解釋,混合著哭腔,顯得可憐極了。
親密無間的兄弟之間,不需要臉面。
對方?jīng)]說話,如果不是被沈思霏拽著,早跳下床去了。
那時候的自己還真像個潑.皮無賴小流.氓,直接強買強賣。
怪不得第二天早晨醒來發(fā)現(xiàn)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而陳今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賀西洲卻是面色鐵青,一夜沒睡好的樣子。
沈思霏以為對方跟自己一樣怕打雷,所以沒睡著。
但事實的真相可能是自己嚇得對方一夜未睡。
意識到當(dāng)年的真相后,沈思霏就失眠了。
腦中一時浮現(xiàn)沈川幼時藏著敵意卻受傷的眼神,一會兒浮現(xiàn)賀西洲那張冰冷漠然的臉。像是在恨他,怨他。
沈思霏對賀西洲有一點點歉意,畢竟是他當(dāng)初逼人穿女裝,雖然是他一時鬼迷心竅,但還是帶了捉弄調(diào).戲的惡意,對孩子的尊嚴(yán)和敏感的自尊心造成了傷害。
但他明明給人帶了大半年的鮮牛奶作為補償。
十幾年前的鮮牛奶并不便宜,沈良平卻初次踏上豪門之列,家里有專門的鮮牛奶供應(yīng)上門。沈思霏也有份,只不過不是每天都有,隔三天會有一瓶。
不過他拉不下臉?biāo)腿?,便只好每天偷偷地在早飯前放人柜子里?/p>
送了大半年,對方受了這么大恩惠,沈思霏自己心里也舒坦了。
舊賬再怎么翻都沒法兩清。不過總的來說賀西洲欠的要多一些,他倒也不用擔(dān)心當(dāng)時有多委屈對方,這么一想心里就舒坦了。
沈思霏依然睡不著,便起身開了燈,拿了茶杯下去倒水。
他晚上看不清楚,一路開了燈摸下來,看到沈華皓站在廚房里喝水。
沈華皓是alpha,身量比他還要高上一個頭,跟他的學(xué)生張幼文差不多高,他的眉眼和沈良平很像,五官端正,青.春期的男孩氣質(zhì)有些囂張跋扈,棱角分明尖銳,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面露疲憊。
他側(cè)身讓了一下。
沈思霏過去接水:“還沒睡?怎么起來了?”
他的聲音因為夜色而壓低了幾分,顯得不那么尖銳刻薄。
沈華皓垂頭,發(fā)現(xiàn)他這個哥哥的眼睛像琉璃一樣漂亮,在暗黃的燈光下像是浮著一層柔情,他愣了一下撇過頭:“失眠,睡不著。起來背會兒書,就想過來喝口水。”
沈思霏理解了,勸道:“雖然是高三,但壓力不要太大。父親對你要求太高,你不用把他的話聽進(jìn)去,即便不能符合他的期望,也不要緊,他不會對你失望,對不對?”
他倒了杯溫水,就要回房,沈華皓卻叫他:“哥?!?/p>
沈思霏停下腳步。他跟沈華皓同父異母,從出生那一刻起,在李倩的故意和小心防備下漸行漸遠(yuǎn),心思各異,性子截然相反,相處并不和睦。
但只要對方一句哥,他總得停下腳步。
沈華皓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把這個家當(dāng)你的家?”
幼時就住在那個窮酸的陳家福利院里,長大后就搬出去租房住,其實回沈家只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卻總是不愿意回家,即便回來一趟,也是無比的匆忙和疏離。
沈思霏實話實說:“大概因為我討厭你們。母親去世,李阿姨半年后就進(jìn)了家里,這件事我永遠(yuǎn)會介懷,并且不會原諒。你們有父親的全部寵愛和關(guān)注,那就夠了,我在不在并不重要?!?/p>
而且,李倩自從生下沈華皓后就對他的戒備特別重,總是陰陽怪氣。沈思霏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沈家的繼承人只有一位,在第二性別沒有分化之前,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沈華皓捏緊水杯,微微垂頭,“那真巧,我也討厭你?!?/p>
沈華皓邁開長腿從他身前走過,輕蔑笑道:“我最討厭omega,特別煩。”
他上了樓,將門合上了。
沈思霏沉默著關(guān)了燈,摸索著回房間。他的夜盲癥其實并不嚴(yán)重,甚至不需要治療,只是因為近期壓力大又操勞辛苦,所以癥狀就出現(xiàn)了。
進(jìn)門的時候胳膊還不知在哪里撞了一下,疼的他齜牙咧嘴。
他和沈華皓關(guān)系一直這樣僵硬,小時候的沈思霏對李倩和她兩個孩子抱有很大的敵意,一直認(rèn)為對方是害死他母親的真正兇手,而他的父親是幫兇。但事實總比小孩子想的要復(fù)雜很多。而矛盾無法和解。
沈思霏這次挨了枕頭,睡了過去,胡亂做了不少夢。
直到最末一只巨大的千紙鶴要過來吃掉他,他才驚醒了。
日光透過窗戶玻璃,照射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