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早在七年之前就打下了,向為池飲個人最獨特的標記之一。
“池飲”自還不知道沈獨已經暗中派人查過了他,只在他背后,用一種閃爍不定的幽暗目光注視著他,但笑意卻沒減:“不愧是鼎鼎大名的沈道主,這時候還這樣沉得住氣。池某左右思慮再三,實覺得前陣子道主在劍廬所提之建議很好,所以今日特來向道主示好??慈缃襁@情況,正道必然不好再于天機禪院叨擾,最遲今晚便會離開。不知依道主之見,我等何時合作為好?”
魚兒咬鉤。
或者……
漁夫放下了魚餌。
沈獨笑著,回頭來看著池飲,面上分毫破綻不露,只道:“顧昭要回蓬山,五風口乃是必經之地,且在五風口時恰好不與斜風山莊同路,算他們行程,兩日后必定在五風口歇上一夜。不如,你我便約在兩日后子時正,共謀蓬山?”
“好!”
池飲雙目中精光四溢,并不掩飾眸底投射出來的任何野心,直接便答應了下來。
“沈道主果然做大事的人,痛快。”
沈獨向他身后望了一眼,殿中雖沒人出來,但憑他超絕的內力已經聽見眾人在商討要怎么處置那假婁璋了,便自然地提醒池飲道:“池少盟主還是先回殿中吧,免得出來太久引人懷疑,若被姓顧的察覺到什么端倪,可就不好了。”
“也是?!?/p>
池飲自然是一副明白這道理的模樣,于是笑著與沈獨告辭,只是往回走了有三五步之后,那腳步一下又停住了,他再一次轉身看著沈獨。
“但想起來,昨夜我盟中屬下傳來一消息,不知沈道主神通廣大,可有聽聞?”
“什么消息?”
昨夜沈獨一晚上都在外面,今早又匆匆從顧昭那邊來殿中議事,便是天大的消息也不知道,便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池飲看他的目光頓時有些奇異,但也不可能想得清楚沈獨為什么不知道,又猜測妖魔道的消息與天水盟的消息相比到底是滯后了多少。
但眼下回答卻不耽擱。
他眸底涌現出幾分真假不知的復雜,只嘆了一聲,惋惜道:“前天夜里,黎老在劍廬中自刎,弟子們發(fā)現的時候已經遲了……”
“……”
腦子里“嗡”地一聲,就像是在經歷了什么巨大的炸響之后,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只有那不只是從腦海深處還是從心底深處陡然泛濫的因震驚而起的茫然。
他連池飲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正好聽見大殿中顧昭為那假婁璋求情的聲音,只道此人也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想要禪院與妖魔道這邊對他網開一面。
禪院出家人自沒話說,可妖魔道就不一樣了。
人雖是妖魔道半道劫走的,可自天下會一賭獲勝后,這人便名正言順地歸沈獨了,天機禪院要放過他,說了也不算。
真要饒過這人,自需要問沈獨。
只是眾人這時候才發(fā)現,原本應該坐在殿中的沈獨,竟已經沒了蹤影。
于是很快,沈獨就聽見了身后傳來的動靜。
大殿外的人群散開,又都朝著他這個方向走了幾步,但又不敢走太近。緊接著一道極輕緩的腳步聲傳來,是顧昭潮水分野一般穿過了人群走來。
沒一會兒就到了沈獨旁邊。
他的膽子是真的很大,雖跟沈獨有點不可告人的關系,但眼下是實打實地借著要為假婁璋求情的事情走過來跟他說話。
隔這么遠,旁人也不知道他說什么。
所以他的姿態(tài)也顯得很放松,更是半點不提婁璋的事,只問:“出來得這樣早,是看不慣我針對你的和尚?”
沈獨心底的殺機一下蔓延上來。
只是此刻他站在大殿外走廊的拐角處,一抬起眼來,就能看見那一座高高的佛塔。
業(yè)塔。
還記得昨日剛進禪院的時候,那引路的小沙彌說,這座塔名曰“業(yè)塔”,塔前未開的花樹則稱作“無憂花”,七級浮屠頂端藏著的據傳是數千年前高僧殺生坐化后留下的真佛舍利,入藥能解萬毒。
可這時他什么都忘了。
滿腦子記住的,也不過那一個“業(yè)”字。
和尚說,救,不過是渡苦厄,施主性本聰慧,何苦執(zhí)迷?
和尚說,沈獨,你還覺得我喜歡你嗎?
和尚說,你是我罪與業(yè)。
于是那滿腔的殺機都潮水似的退了下去,露出他心上那一片血淋淋還未有任何愈合的荒原,讓他的聲音也添上幾許虛無與縹緲:“顧昭,真較量起來,你贏不了他……”
他可比你狠多了。
嗤。
顧昭興味地勾起了唇角,微微瞇眼時,眼縫里只劃過幾許暗暗的冷光:“你這樣說,我可真想試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