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沈卻看見一個紫褐色的身影闖了進(jìn)來,獄中走道邊的油燈都被點(diǎn)亮了,映在來人身上,白透透的晃人眼。
他認(rèn)得那人。
那是他的王爺,他的殿下。
好像有人在說話,他肩上的傷還在不斷流血,手腳愈發(fā)冰涼了。
好冷阿,沈卻微微曲起身子,卻不小心扯動了鍥在肩骨里的長釘,不知是冷的還是疼的,他忍不住發(fā)起抖來。
忽然,一件帶著體溫的狐裘披下來,幾乎裹住他全身,劈頭蓋臉的,都是沉香的氣味。
沈卻像是終于安了心,頭稍一偏,而后沉沉昏了過去。
又是一個大雪日。
沈卻高熱不退,外頭天寒地凍,可他滿身的汗卻浸濕了里衣,烏黑的長發(fā)披下來,濕漉漉地粘在他汗?jié)竦聂W角上。
他時夢時醒,幾個噩夢交織著,惹得他痛苦地蜷起身子。
他也曾有過爺娘,在離京不遠(yuǎn)的一個小村子里,記憶里是用土籬笆圍成的院墻,簡陋的房舍,竹床睡起來嘎吱響。
阿爺嗜酒如命,喝多了酒,一回家就打他和阿娘,阿爺?shù)哪標(biāo)洸坏昧?,只記得阿爺總在堂前撿起那只燒火的鐵鉗抽在他身上。
一邊打,一邊大著舌頭罵:“你這讓天狗絞了舌頭的小畜生,只知道吃,只知道吃!我養(yǎng)你有什么用,連句話都不會說!”
阿娘一開始總是擋在他身前,紅著眼攔著:“你同他一個小孩子置什么氣?他知道什么?若不是那年吃錯了藥,他也是個俱全的娃兒?!?/p>
一但還嘴,阿爺便會連著阿娘一起打,道她品行不端,又罵她看顧不好孩子,有時還罵她是個娼婦,是她與那村醫(yī)眉來眼去,才勾的那人毒啞了他們的兒子。
“俱全的娃兒?他分明是個不男不女的妖孽,”阿爺一邊罵,一邊往他身上踢,“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將他淹死在河里,祭給河伯,這樣的身子,還留在世上做什么?白白惹人笑話?!?/p>
沈卻聽著他們的話,懵懵懂懂的,不知究竟是誰錯了,只覺得最壞的該是那堂前的鐵鉗,于是有一日,趁著大人們不在,他悄悄地把家里的鐵鉗丟了。
可后來醉酒回來的阿爺找不到鐵鉗,便拎拽著他的頭發(fā)拖著他往墻上撞,打完了他,緊接著還要打阿娘。
后來阿娘漸漸地也變了,阿爺打阿娘,阿娘就把氣撒在他身上。
阿娘罵他是個啞巴,罵他是個討債鬼,說都是因?yàn)樗敳湃杖招锞?、不?wù)正業(yè),都是因?yàn)楸凰B累,她才會日日遭男人毒打。
可阿娘說那些話的時候,自己也哭了,沈卻知道,她是委屈,日日堆疊起來壓在心里頭的委屈無處宣泄,便只好怪罪于他。
其實(shí)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說這些話是沒有道理的,她只是快要活不下去了。
終于有一天,阿娘把家里剩下的唯一值錢的鐵鍋賣了,買了兩包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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