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抬起手:“王妃又怎知那人會待你好?”
留在這王府上做個本本分分的王妃,后院里不曾有姬妾庶兒纏煩,每逢元日春假,還可回京探看探看爺娘姊妹,好歹也算是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可王妃卻像是去意已決,朝著案前人直身而跪:“妾身愿隨他而走,同他漁樵耕讀、漱石枕流,此去即便是淪為農(nóng)婦,也絕不后悔?!?/p>
沈卻再無話可說,只好偏頭示意謝時觀展紙研墨,寫一份放妻書予她。
謝時觀卻不肯動:“殿下何苦麻煩?這封放妻書一下,您少不得要遭京中圣人帝后盤問,到時只怕王妃母家也門庭無光,倒不如……”
沈卻緩緩手動:“倒不如什么?”
“倒不如對外就假稱王妃染了惡疾,不幸薨逝,再辦場盛大的葬禮,從此王妃也就脫去了舊時的一切,隱姓埋名地隨居他鄉(xiāng)去了?!?/p>
這般安排,自然比那一封放妻書要妥當幾分,即便是他肯放妻歸門,可她爺娘也未必肯她同那寒酸文士同去那貶謫之地。
沈卻看向下首的女人:“你真想好了?”
女人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這日午后,平王殿下領(lǐng)著“王妃”柩車啟行至于早已建妥的王陵,而后看著那些役力們將靈柩抬入陵寢。
太陽落山時,靈柩也同時封土。
歷經(jīng)數(shù)日繁文縟節(jié)、敲鑼打鼓的折磨,這會兒忽然靜下來,反倒叫沈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天邊的云暮已經(jīng)淡得看不清了,回去的路上,天上飄飄曳曳地墜下一場雪,鑼鼓、嗩吶都停了,剩下的唯有那漫山遍野的冷寂。
沈卻忽然覺得有些孤獨,如今連名義上同他相伴的人也離開了,他的生命仿佛正如天地之間這場紛紛揚揚的冬雪。
枯寂又索然。
可就在此時,一個人、一把傘,卻忽然跟上前來,欺近至他身側(cè),他下意識偏頭,又看見了那人粲然的笑:“虧屬下四處去為殿下借傘,殿下怎么都不肯等等我?”
那是很拙樸的一只油傘,傘面很小,逼得兩人只能緊挨在一起,這人想必是一路跑著追上他的,貼過來時口中微微氣喘,一身的熱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