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Y省涼肅市人,快23了。小時候身體不是很好,長得也矮,被我媽送去學跳舞,看看能不能長高點。老師也覺得我底子不錯,她是我媽的朋友,對我很照顧,同時也挺嚴格的。我爸媽工作都很忙,三班倒,我小學四年級就會做飯了,厲害吧?我學習成績比較一般,不怎么喜歡學習,也沒想過去考大學。上學那會兒追我的人有那么幾個,高中時……談了一個男朋友,早就分了。高考我隨便考的,成績很差,不想再讀書。鵬市算是離我們涼肅比較近的大城市,我就來了,一直都在商業(yè)性質的舞蹈隊里。這是碗青春飯,賺得不錯,但肯定不長久。我也經常在想,我30歲之后做什么?40歲之后過得怎么樣?我大概也規(guī)劃出來了,我要多存點錢,以后做點小生意,或者也做一個商演團……不過,這些都是空想,目前不可能實現的?!?/p>
欣雪說的部分成長經歷,跟上次會面時說的基本一致,這說明高考前的這段記憶在她腦海中是一直存在幷延續(xù)下去的,記憶的錯位和隔斷確實是從高考之后開始。從會面和電話中,聶羽崢發(fā)現欣雪對高考成績都很不在乎,這場考試的成敗幷不是一件能影響她心境的事,那么,為什么她記憶的異常會發(fā)生在“高考之后”?
這是一個疑點。
“你上次說自己做過腦部檢查,哪家醫(yī)院?”
“……我老家的一個醫(yī)院?!?/p>
“做的什么項目?”
“腦部CT。”
“只有CT?”
“嗯。”
“所以,你當時只掛了腦科的號?”
“是的。”
“試過催眠嗎?”
“沒有?!?/p>
聶羽崢故意舊事重提︰“你的左手腕有個疤痕,能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提到這個,欣雪居然用了跟上次完全不同的輕松口氣,“這個啊……不是疤痕,是從小就有的,看起來很像一道疤,我經常被人這么問,我打算在那邊弄個紋身,省的被人誤解?!?/p>
祝瑾年聽完了他手機里保存的這段錄音,沉心思索了一番,“其他描述都一樣,單獨對這個傷疤,她兩次的回答和態(tài)度截然不同。我不是法醫(yī),驚鴻一瞥的也看不出那個疤痕是人為還是天生,可既然有出入,就說明很有問題,說不定是什么關鍵的突破點?!?/p>
聶羽崢一針見血,“高考之后,她一定經歷了一件足以影響一生的往事,這件事直接導致了她的異常。要不就是真的忘記了,要不,就是刻意逃避?!?/p>
“說來挺奇怪的?!弊h昝蛄嗣虼?,“要說雙重人格吧,兩個人格總會有些不同,比如說,一個活潑一點,一個很安靜,一個喜歡畫畫,另外一個根本不會畫畫,但是歌唱得不錯……可欣雪記得我時和記得你時,在外在性格、語氣上都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從小到大記憶一致、目前從事的職業(yè)一致、朋友圈一致……我真是糊涂了。”
說罷,祝瑾年揉揉太陽穴,一大早思路就亂成一團麻。
“她說的腦部檢查也有問題,如果是原因不明的記憶障礙,除了CT之外,她還應該做腦電圖和自主神經功能檢查,而且,很多記憶障礙患者都會由神經內科接診,而不是她說的腦科?!毕啾戎?,聶羽崢淡定很多,冷靜地指出︰“關于欣雪的信息,所有來源都是她自己。她隱瞞、虛化了什么,我們不清楚,她的親戚、身邊的朋友、同事,我們基本一個都沒接觸過?!?/p>
她一聽,贊同地點了點頭。很多來做心理咨詢的都不會把基本信息全盤托出,有的連全名都不肯透露,更別說把咨詢師引入自己的朋友圈里?!澳愕囊馑际?,側面對她進行了解?”
“她急于想弄清楚自己記憶異常的原因,從她自己身上,我們卻問不出其他有價值的東西。有時,別人的描述更為客觀,真相即使看起來再不可能,也是真相?!?/p>
車子轉彎進入另外一條街道,松海大廈就在不遠的前方。
下車前,祝瑾年腦筋轉了轉,笑了笑,試探性地說︰“謝謝你在不順路的情況下送我上班?!?/p>
“順路?!彼а劭醋∷?,本就英俊的眉眼又染上幾分撩人的氣息。她心跳有些不穩(wěn),明明初見時覺得他是挺嚴肅冷漠的一人,怎么這幾次覺得他面對自己時老有幾分妖孽氣,好像西游記里的蝎子精禍禍唐僧那樣,都快把她吸進深潭漩渦里去了。
他從不來工作室坐班,明明就不順路。
“那……再見?!彼謸u了搖。
“六點下班?”
這種問法,難道……
祝瑾年遲疑了一下,“嗯,一般六點?!?/p>
他右手比了個“電話”的手勢,但祝瑾年不明白這手勢的含義是有事電話聯系還是下班等他電話。
目送她走進大樓,聶羽崢給沈子平去了個電話,隨即啟動車子,往刑偵支隊的方向駛去。
半路上,放在公文包內手機的震動起來,他并沒有馬上接。一個紅燈處,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未接電話,剛才不接是對的,誰知道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直接一聲一聲喊他“老公”……
這當口,電話再次震動起來,對方又打來了,來電顯示是“鄭文秀”。
前方,綠燈已經亮起,他戴上藍牙耳機,按下通話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