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小鮮肉與冷凍肉（2）

八卦路繁華依舊，打折優(yōu)惠的廣播不絕于耳，碳烤活魚攤位冒出的熱氣和炊煙迎面撲來。

越往下走越不好停車，聶羽崢把車留在路口，兩人步行。一路上，一張張年輕面孔交錯，談笑聲往來，祝瑾年感覺走一遭就好像又回到了學(xué)生時代。

“川?；疱仭钡拇笳信凭驮谇邦^，祝瑾年用下巴指了一下，“那里?！?/p>

這家主打麻辣火鍋的飯店恰好符合她“人均100”的要求，上學(xué)那會兒來一趟就算很奢侈了，工作之后，這種價位只算普通，卻很少再來。

蘭潔斐曾經(jīng)說，“人嘛，就是賤?！弊ｈ陞s更加精辟，“這跟男人追女神的心理是一樣的，越是難得，越是稀罕，追到手了就變成每天都能吃到的白米飯?！?/p>

傻白甜蘭潔斐卻覺得，總有一個男人即使把你追到手了，還把你當(dāng)成一輩子難得吃幾次的懷石料理一樣。

祝瑾年想，這可能就是很多傻白甜能當(dāng)言情小說女主角的原因。而她這種說話嗆人還自我感覺優(yōu)良的，是不是萬年的女配命？

“這種店，熱鬧，很有人情味，能讓你體會到什么叫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边M(jìn)去之前，祝瑾年先給聶羽崢打了預(yù)防針，又拐彎抹角地問︰“這條街，你常來嗎？”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聶羽崢這種專門在幕后搞研究和分析的人不可能常來這樣的地方逛。

“我擅于接受新事物?！彼补諒澞ń堑鼗卮鹚?/p>

--那就是根本沒來過。

哼，不食人間煙火的冷凍肉。祝瑾年聳聳肩，推開飯店玻璃門。還沒邁步進(jìn)去，一股麻椒混合著牛肉香的味道撲來，大廳里人聲鼎沸，杯子碗筷的碰撞聲、骰子的滾動聲交織，果然非常熱鬧。

“你能吃辣嗎？”她故意問。

聶羽崢環(huán)視一圈，微微一笑，“一點(diǎn)?！?/p>

祝瑾年揣摩不出他所謂的“一點(diǎn)”到底是什么水平。

“帥哥美女，這里這里！請跟我來！”開朗的老板親自上前服務(wù)，一邊引路一邊笑呵呵地胡侃，“看這位美女好眼熟啊，感覺以前見過，但又比以前更漂亮了，我老眼昏花的都認(rèn)不出來啦！要包廂還是……？”

“大廳就好，我們就兩個人?！弊ｈ昶^看看他，長袖白襯衫最是考驗一個男人的身材和氣質(zhì)，若不夠健壯，則顯得松垮垮，若贅肉過多，又讓人覺得虎背熊腰，他不但經(jīng)受住了簡單白襯衫的考驗，還把這樣一件單品穿出了儒雅清俊感。她又看看大廳里那些吃得酣暢淋漓干脆把衣服都脫了的男生們，不禁狡猾地暗暗笑了--熱死你熱死你！

落座之后，里啪啦自顧自點(diǎn)了一大堆，明明記得自己剛剛問聶羽崢能不能吃辣，他的答案是“一點(diǎn)”，還是勾選了“中辣”鍋底，這是她自己的耐辣極限。

她要看到聶羽崢辣得喉嚨冒煙、熱得汗如雨下的狼狽模樣！

聶羽崢很平靜地左右看了看，旁邊一桌的三個男生全部赤著上身，在十月涼爽的天氣里仍揮汗如雨，一邊大聲談?wù)摻裨绲脑合祷@球比賽，一邊將滴著紅油的牛肉按進(jìn)油碟里而后塞進(jìn)嘴里，燙得一邊吸氣一邊馬不停蹄從鍋里撈起下一片火辣辣的牛肚。熱血青春就跟麻辣火鍋一樣，讓你流淚流汗、急不可耐，可你卻深深愛著這種不知道下一筷子會撈到什么的新鮮神秘感，正是因為碗里一無所有，你才樂于容納一切、敢于破釜沉舟。隨著年齡的增大，碗里的東西越來越多，你就得開始衡量取舍，到了最后，碗裝得滿滿，吃不下，倒不掉，你或許又忽然懷念起碗里空空的年代和陪你吃飯的那些俗人。

他收回目光，望著祝瑾年，她正埋頭勾選菜單，沒發(fā)現(xiàn)這道洞悉一切卻趨之若鶩的目光。

“聶組長，你給補(bǔ)充補(bǔ)充？”祝瑾年點(diǎn)完一輪，才把菜單捧起來給他，客套一下。

聶羽崢隨意掃了一眼，拿筆又勾了兩個素的。

鍋底很快端了上來，紅紅一盆，散發(fā)著麻辣鮮香，祝瑾年聞著都感覺渾身發(fā)熱。她用漏勺攪了一攪，香味和熱浪一同升騰起來。

為了顯得自己的目的不是那么明顯，她很有耐心地給他倒了一杯茶，用一種閑聊的語氣，“請教一下，你是什么時候意識到小志是弗雷格利妄想綜合癥？”

聶羽崢點(diǎn)頭致謝，端起茶杯，卻沒喝，“當(dāng)你說到自己跟蹤他時，看到他畫‘正’字開始?！?/p>

祝瑾年一怔，隨后有點(diǎn)氣急敗壞地說︰“不是跟蹤！”說完，又有點(diǎn)無語于自己的情緒波動，他手里就像拿著根逗貓棒，而自己就是那只貓。

“怎么會那么早？”她有點(diǎn)不甘心，他居然能僅憑自己一段回憶講述就能判斷得如此精準(zhǔn)，“你怎么不說從我上車開口說第一句話時就猜到了？”

“你們一開始談?wù)摰乃坪醪皇前讣?。”他看住她?/p>

祝瑾年不懼與他對視，“以前，你遇到過這種案例？”

“第一次?！?/p>

“那為何……”

“最近我在做卡普格拉妄想綜合癥的課題，作為它的相反癥狀，弗雷格利妄想綜合癥肯定也是研究對象之一?！甭櫽饙樈忉尩?，“或許我應(yīng)該說很幸運(yùn)，這兩種心理障礙都屬于千載難逢，甚至，你不知道它還存不存在?！?/p>

卡普格拉妄想綜合癥和弗雷格利妄想綜合癥，親愛的考生們，期末新重點(diǎn)又來了！祝瑾年心里嘀咕著，把端上來的嫩牛肉片一股腦兒倒在大漏勺上，浸進(jìn)紅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