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曹義黎捂著頭大叫,曾大強推開我,搶過榔頭幾下就把他打得動不了了,流了不少血。事后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非常害怕,在家里走來走去。我也不敢說話,也不知道怎么辦。曾大強很久沒把我綁起來了,那天,他忽然又把我綁在水池邊,還堵上了我的嘴,收拾著地板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天黑之后,他拿出兩張床單包住曹義黎,把他扛了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來,鞋子上都是血,還有泥土。我問他,把曹義黎弄到哪兒去了,他不說,就是一個勁兒喝酒。我猜,他是把曹義黎埋起來了,那時他們那群人受雇在一個叫做逍遙游的小區(qū)種花木,挖了不少大坑,等著樹運過去。他那種人,也想不到什么高智商的辦法處理尸體,應該就是……埋在那里?!?/p>
沈子平抬眼看住她,目光帶著以前不曾有過的冷峻,“那么曾大強--又是怎么死的呢?”
“他說,回來的時候好像被人看到了,而且曹義黎這樣的人物,失蹤超過兩天就肯定被人重視,很快警察就會查到他。中午的時候,他出去買了很多東西回來,還有酒,解開我身上的繩子,叫我做幾個菜。他酒喝多了,一邊抽煙一邊大哭,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哭,他哭著哭著就瘋了,發(fā)狂一樣打我,埋怨我,說要不是我,不會攤上這樣的事。我很久沒挨打了,只能到處躲,哭著求他別打了。可是,他越打越生氣,拎了一桶汽油到處潑,之后扯了一根什么繩子過來勒住我的脖子,說同歸于盡。我開始掙扎,可能因為到處都是油的緣故,他滑了一下,撞到了肚子,吐了好幾口,我把脖子上的繩子扯下來,見他還要爬起來抓我,我就不顧一切把繩子套在他脖子上,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就……就不動了。我還來不及多想什么,就聽到啪啪的聲音,他的煙掉在不遠處,已經點燃了地上的汽油,火一下子就燒起來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就跑了出去--這是我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踏出曾大強的家門,剛出去我就后悔了,想退回來,里頭燒著火,我很猶豫,無意中瞥見曹義黎裝錢的袋子,就沖過去拿在手里,火快燒過來了,很嗆,我還是跑了出去。我感到非常絕望,非常害怕,更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找個地方先蹲著?!?/p>
幾人相互對看一眼,眉頭都不由得皺緊。
這一切合情合理,沒什么跟現場遺留痕跡或者尸檢結果相矛盾之處。但如果事情真像禾詩蕊描述的這樣,那么她方才費盡心思對訊問自己的幾個人進行心理操控又是為什么?僅僅出于對多年未解開自己失蹤之謎的警察們的報復嗎?
賈亞烈又補充問了幾個細節(jié),她都清清楚楚答了出來。
聶羽崢望著她,看似不經意地問︰“你的白金項鏈呢?失蹤時還戴著的那條?!?/p>
禾詩蕊低聲答︰“不知道掉在哪兒,早不見了?!?/p>
“聽說是你奶奶送的。你失蹤后,她難以承受打擊,不到一年就因病過世?!?/p>
“……嗯?!彼曇粜∪缥抿?,眼眶似又紅了。
聶羽崢沒有再問。
長達三小時的訊問博弈,禾詩蕊顯得很疲憊,再次出現了低燒癥狀,只能中斷訊問,讓她回去接受治療。
專案組馬不停蹄開了個短會,沈子平和賈亞烈匯報了第一輪訊問得到的情況,饒錫獨自思忖了很久,“乍一看合情合理,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怎么一切就那么巧?曾大強剛好就喝醉了,剛好就滑到了,煙頭剛好就掉落在了有汽油的地方?還有,就曾大強那個力氣,徒手掐死男人都有余,還用什么電線?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相如此,禾詩蕊不存在過錯,完全是受到生命威脅下的正當防衛(wèi),合法的。實在要追究,她砸曹義黎的那一下會負點責任,但考慮到她遭受囚禁,而且還處在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的心理狀態(tài)下,很有可能會從輕處理?!?/p>
說罷,饒錫又沉默了一會兒,最后問︰“聶組長有什么想法?”
聶羽崢不假思索︰“曾大強給禾詩蕊買高檔化妝品一事,值得深究?!?/p>
賈亞烈贊成道︰“曾大強死了之后,我們對他的調查都局限在死亡前一陣子,于是他和曹義黎的金錢糾紛特別引人注目,所以忽略了他家里還藏著一個人的事實。但作為和禾詩蕊接觸最多的人,要證實禾詩蕊說的是不是真話,就還得從他入手。我建議對曾大強進行第二輪情況摸底,年限要擴大到禾詩蕊失蹤之日到他死亡之日,一共7年的時間,有沒有什么異常舉動、說過什么不像他能說出的話……都要了解清楚?!?/p>
饒錫頷首,“就按你們說的,繼續(xù)偵查。動作要快?!?/p>
散會后,大家紛紛行動,斗志滿滿。下往一樓的電梯里,沈子平伸個懶腰,看了看手表,招呼著同乘一趟電梯的同事們,“中午都沒好好吃飯吧?走,哥請大家吃個烤串,完了再開工。對了羽崢,你也賞個臉?”
“不了,住了兩天貴單位的宿舍,有點想家?!甭櫽饙樜⑿Φ鼐芙^。
沈子平捂住胸口,一臉難以承受這份恩愛的表情,“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想的根本就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