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晟在一旁斜著他，“你爹？”

“嗯。”

“催你回去么？”竇晟淡笑著說，“就說你認識一只特立獨行的大貓，決定跟他混?！?/p>

謝瀾笑不出來。他沉默一會又戳開ins，點進謝景明的主頁。

最新一條是三小時前，謝景明發(fā)了張在沙灘上的照片，平整的白沙上有一對腳印，關(guān)系昭然若揭。

謝瀾麻著臉把ins也卸了。

身邊傳來一聲低笑，“你再這樣，等會手機就剩微信和b站了?！?/p>

“還有淘寶?！敝x瀾冷臉，“沒什么不好?！?/p>

竇晟幾口把啤酒喝光，啤酒罐一捏投進垃圾桶，長腿屈起，趴在膝蓋上側(cè)過頭看著他。

很放松的姿勢，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著了。

“讓我猜猜，要是不愿意說可以不看我?！备]晟低聲說，“你和你爸鬧矛盾，不光是因為回國吧。那……你爸談戀愛了？”

謝瀾猝然抬頭，“什么談戀愛了？”

在他的漢語體系中，談戀愛是很確定的關(guān)系。而謝景明——他最多愿意承認他在date一個女人。

竇晟淡淡笑著，“那你想怎么定義。約會？交往？”

“我什么也不想定義?！敝x瀾冷聲道︰“他忘恩負義，我有什么好說的?！?/p>

“忘恩負義……”竇晟咂摸著這個詞，臉枕在胳膊上，長長的眼睫垂著，似乎有些困意。

許久他說，“其實我覺得如果是在你媽離世之后遇到新的感情，這或許算不上忘恩負義。”

謝瀾瞪著他。

竇晟笑笑，“但作為兒子，你確實有資格叛逆出走，這不就來我家做二貓了嗎，千里迢迢的……”

“別在這嚶陽怪氣。”謝瀾冷道。

“噗?！备]晟樂，“你少學我說話，寫進作文里看老秦找不找你?！?/p>

周圍安靜下來，竇晟又漸漸合上了眼。

“我睡一會，你留意點啊?！彼吐曊f，“小心有人半夜上街偷腎?！?/p>

“……”謝瀾幽幽問，“是我想的那個腎嗎?！?/p>

“嗯?！备]晟說，“專挑年輕帥氣身體好的男孩子偷，你保護好我啊?！?/p>

謝瀾︰“……”

要不我先給你割了吧。

這人就離譜。

謝瀾看著他睡著的側(cè)臉，嘆了口氣。

“我只是替媽媽委屈。跟著他去英國，聽從他對孩子的教育，一直安靜等待，可他一直在忙，最后一面也沒趕上。他現(xiàn)在熱烈追求那個女人，可他從來沒對我媽媽熱烈過?！?/p>

人和人之間的感覺很難講，這些話謝瀾和英國相熟很多年的朋友也說不出，但卻能和竇晟說，也許是因為竇晟離他從前的生活足夠遠。

不知道竇晟睡著了么，能不能聽見。

聽不聽見都無妨。

竇晟忽然嘟囔︰“你看到的是結(jié)婚二十年，誰說以前沒熱烈過?！?/p>

謝瀾一愣，“你到底睡沒睡？”

竇晟坐直抻了抻肩膀，嘆氣道︰“我聽我媽講過小時候的事，你知道你爸媽在一起，是你媽先追的你爸么?！?/p>

謝瀾頓了頓，“好像……知道?！?/p>

竇晟說，“那會上高中，你媽表白時做了份愛心便當，你爸吃了，當天半夜醫(yī)院報道，第二天會考沒趕上，差點蹲一級?！?/p>

謝瀾一呆。

“你爺爺找到那個便當盒來問責，你媽嚇得差點哭了，結(jié)果你知道你爸怎么說的么?！?/p>

謝瀾︰“怎么說？”

“說你奶奶做飯?zhí)珱]味了，他看你媽吃便當饞，就把便當偷了，沒想到一次就**?；丶液蟊荒銧敔敱┐蛞活D，都住一個巷子，那掃帚抽在肉上的聲音我媽記得真真的?！?/p>

謝瀾快要聽傻了。

“然后呢？”

“沒了，你想知道多的就去問趙文瑛女士?！备]晟又閉上了眼，“別老替你媽委屈，她熱烈過，在你還看不到的時候。”

謝瀾攥著手機不吭聲，不知怎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

竇晟這回真睡著了，發(fā)出均勻且長的呼吸聲。

街對面走過兩個醉漢，頭發(fā)抓的亂七八糟，一看就不像好人。

謝瀾抬頭看過去時，對方也看了過來，還挑釁地吹了聲口哨。

別是真的看上這里哪個腎了吧。

半睡半醒的竇晟把臉換了個方向，嘟囔道︰“吹你爺爺?！?/p>

謝瀾︰“……”

那兩人消失在街尾后，謝瀾打著哈欠，又把剛卸的兩個軟件下了回來。

等下載時，他隨手點開許久不登錄的推特。

謝瀾的推特叫silentwaves，油管也同名，停更這兩年，列表里依舊時時收到粉絲消息。

列表頂端有個id叫“qzfxr”，這人基本每隔個兩周就來問問他的近況。

謝瀾也困了，頂著上涌的困意勉強回復。

……

天亮之初，燒烤店門前小板凳上的兩人都在淺眠中。

路上有行人說話聲，竇晟聽到動靜醒了過來，在熹微的晨光下呆了一會，而后掏手機看時間。

很久沒亮起過的小鳥軟件突然推送了兩條消息。

他眼楮一亮，立刻戳開。

-silentwaves︰換了新環(huán)境，認識一個新的朋友，還好。

-silentwaves︰如果心情一直好下去，可能會回去做視頻，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