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41

這次海邊之旅，為期一星期。周六結(jié)束了白天的行程之后，筋疲力盡的時措躺倒在大床上。他費力地翻了個身子，發(fā)現(xiàn)徐了依舊擺出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坐在了沙發(fā)上。腦內(nèi)某根敏感的神經(jīng)忽然跳了跳，時措恍然大悟，今天可是周六呢！

徐了那個迷你的旅行箱似乎裝不下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看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完全就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壓在枕頭上的時措暗自偷笑起來，無論怎么都算逃過一劫。疲憊的身子似乎也輕松了不少，時措喜滋滋地拿著衣服去洗了澡。

房間內(nèi)的空調(diào)溫度很舒適，時措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出來。只見徐了終于合上了手上的書本，朝他招招手。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在時措的心頭，他將額邊沾濕的碎發(fā)撩起，隨即邁開步子朝徐了走過去。沙發(fā)上的人在沖著他笑，但他絲毫不能從那笑容里感受到什么溫情。徐了的那雙眼睛早已褪去了平日里的從容，相反橫生出點凌厲來。

舒適的冷氣此刻吹得他直起雞皮疙瘩，這短短的幾步路走得頗為艱辛。當(dāng)他來到徐了的面前，對方的目光悄悄向下看了看。這個眼神的暗示意思太明顯了，時措心領(lǐng)神會地雙膝彎曲跪了下去。

“徐……主人……”陌生的環(huán)境讓時措險些喚錯了名字，他狠狠抿了抿嘴巴，繼而道：“您……好像沒帶東西吧？今天……不……不合適吧？”

“合不合適什么時候輪到你做主了？”徐了俯下`身子，湊到時措的面前道：“不用道具，我光用手也可以玩到你什么都射不出來?！敝卑椎脑捳Z逼得時措垂下了頭，他的耳根發(fā)燙，整個人因為徐了的一句話開始微微地顫。

“想試試？”對方的呼吸盡數(shù)噴吐在自己的臉上，徐了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汽絲絲縷縷的散過來，這樣的距離令他有些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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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等時措回答，徐了便沉聲下了命令：“衣服脫了?！币路患又患纳砩蟿冸x，當(dāng)他不著寸縷地跪在徐了面前的時候，時措說不清內(nèi)心涌動著的是怎樣的情緒。像是因為陌生環(huán)境而產(chǎn)生的恐懼，似乎又摻雜著一點隱秘的期待。

室內(nèi)的暖色燈光打在時措光裸的背脊上，徐了寬大的手掌正在他的背脊上撫摸著。指尖所過之處皆帶來一陣過電的般的觸感，時措忍不住輕輕顫抖。這種肌膚與肌膚的相貼總是比直接的性‘事更令他臉紅心跳。

那雙手不帶情‘色地在他身上來回?fù)崦?，可時措?yún)s因為這樣微小的刺激一點一點產(chǎn)生了性‘欲。懸垂著的性‘器輕輕抖動著，終于在徐了的手撫過他喉結(jié)的那一刻悄悄抬起了頭。房間內(nèi)只余空調(diào)輕微的聲響，可時措分明聽見，徐了笑了。那聲音很輕，可他卻聽出了徐了調(diào)笑的意味，仿佛在譏諷他這具敏感過頭的身子。

那雙手的動作不停。時措面朝著那扇大落地窗，窗外是墨藍(lán)色的天空還有無盡的大海，窗內(nèi)卻是如此一派淫靡的場景。他清楚的透過那扇窗看見自己抬頭的性‘器，那根東西甚至隨著徐了有節(jié)奏的撫摸輕輕顫動著……這畫面太刺激，時措情不自禁地合上了眼。

在徐了的動作即將停止的那一瞬間，忽然室內(nèi)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聲音嚇得時措心驚膽戰(zhàn)，身子早已先一步作出了反應(yīng)想要擺脫現(xiàn)在的姿勢。徐了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顫抖的雙膝再次貼回地面，時措驚恐地抬起頭，用無措的眼神望向徐了。

“你敢動一下，我就請你的同事進(jìn)來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毙炝苏f完便起身去開門，話雖嚴(yán)厲，可時措分明看到徐了拋給他一個寬慰的眼神。含義再明顯不過了：別怕有我在。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跪姿。

徐了開的門頗讓不速之客有些震驚，時措只隱隱聽到兩人的對話里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光“時措”二字現(xiàn)在便足以讓他手忙腳亂。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急促，可與他緊張的狀態(tài)大相徑庭的卻是下`身那根微微抬頭的性‘器，它抖得更歡了，甚至因為現(xiàn)在緊張的氣氛翹得更加高了。

當(dāng)門被合上，時措一顆懸著的心才緩緩落了回來。徐了不疾不徐地坐回沙發(fā)上，黑色的鞋尖輕輕踢了踢他那根興奮著的東西。

“硬成這樣了？”性‘器前端吐出的水站在了徐了一塵不染的皮鞋上，時措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

“你說，你剛剛來敲門的同事，知道你喜歡光溜溜地跪在我的腳邊嗎？”

“其實你就是喜歡這樣吧？”暖色的燈光仿佛在炙烤著他的身體，羞恥心大熾，時措眼前的地面仿佛在晃動，徐了連珠炮式的問題令他應(yīng)接不暇。他胡亂地?fù)u著頭，仿佛又意識到什么似的點了點頭。

徐了再次踢了踢他那根淌水的性‘器，沉聲問道：“說，你喜歡什么？”

時措費力地睜開雙眼，他望向眼前高高在上的主人，欲‘望炙烤得他全身發(fā)燙，可大腦似乎又是清醒的。

“我……喜歡……跪在您的腳邊……”

“我……喜歡您帶給我的一切！”

“我喜歡主人！”

還有……我喜歡你。

只可惜這四個字是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被說出口的。時措的眼睛極為認(rèn)真的注視著徐了，眼角在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發(fā)紅了。

徐了瞇了瞇眼睛，他敏銳地察覺到時措起了變化。擱在幾個月前，他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可此時此刻他卻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他的話語極為誠懇，零碎的字句里卻包含著心悅臣服的感情……或許不止這些，可徐了阻止了自己深入的思考。

在現(xiàn)在的場景里，他只需要體會到話語里的依戀與臣服便足夠了。

“把你的數(shù)據(jù)線拿來?！睍r措乖乖地爬向床頭的柜子，將兩根數(shù)據(jù)線一道拿了過來。

徐了隨意從桌上取來一根，將它對折，還作勢在手中揮了揮?！澳悴皇钦f我沒有帶道具嗎，喏，試試這個?！北鶝龅臄?shù)據(jù)線貼著他翹起的數(shù)據(jù)線拍了拍，前端的透明液體毫不例外地沾在了數(shù)據(jù)線上，甚至因為徐了的動作還牽出了一根透明的絲線。這樣淫靡的場面狠狠地往時措體內(nèi)添了把干柴，四肢騰地一聲便燃燒了起來。

冰涼的指尖再次貼上他的肩膀，時措心領(lǐng)神會地伏下了身子。他聽見耳邊響起輕微的破空聲，緊接著脊背上便傳來尖銳的刺痛感。

……嘶。還不如用鞭子呢。

好在徐了控制好了下手的力道，痛意來得猛烈去得也快。雙道紅痕綻開在脊背上，徐了略一遲疑，很快便接二連三地抽了下去。今天他不想追求所謂的美感，抽下去的方向都有些隨意，很快時措背上便布滿了細(xì)密而斑駁的鞭痕。徐了停了手，將數(shù)據(jù)線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清晰地看見時措的身子仍在微微晃動著，脊背上因為疼痛的刺激微微滲出一層薄汗。凌亂的鞭痕，在燈光下泛著紅，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并不是想像中的痛感，雖說徐了下手毫無規(guī)律可循，但時措覺得他仿佛刻意控制了力道與手法，這樣層次的痛感恰好刺激了他的性‘欲。因此，下`身的欲‘望不僅沒有消減，反而翹得更高了。

忽然膝彎上被徐了輕輕踢了踢，時措迷茫地站起身子。那雙手再次貼了上來，避開了傷痕累累的脊背，揉‘捏著他的脖頸，將他向前推搡。眼看就要撞到落地窗了，徐了抽回那雙手，猛地將他壓在了落地窗上。

冰涼的窗戶貼上他燥熱的身體，時措下意識地往后一退，可又被徐了不容抗拒的動作壓了回去。樓下是絕佳的海景，可時措?yún)s生不出絲毫想要欣賞的意思，他更擔(dān)心被無意抬頭的人看到這幅淫亂的場景。

“主……主人，回床上好不好……”他放軟了聲音向徐了懇求，可卻沒能換來對方的憐憫。

他聽見了拉鏈的響聲，很快他感受到熾熱的一團(tuán)正壓在他的臀縫之間。那灼熱的溫度仿佛透過最隱秘的位置向四周擴(kuò)散開來。時措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向后挺著腰貼著那根性‘器扭動著。

這樣的姿勢無形中拉近了他與徐了的距離，兩人的臉近在咫尺，他清晰地聽見徐了低低地笑了一聲。那雙大手狠狠地揉‘捏著他的臀瓣，時措被弄得整個身子都在顫，緊接著那雙手又朝他屁股上來了一下。

“啪”的響聲頓時響徹整個房間，透過落地窗，時措清晰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早已漲得通紅。徐了很快又放柔了動作，輕輕在被他扇紅的臀瓣上來回?fù)崦?。時措一聲微軟的悶哼落入他的耳中，一雙手向前摩挲著那根硬`挺的性‘器，前端濕淋淋的，透明的液體抹了他滿手。借著這東西，那伸出兩指在后`穴淺淺的擴(kuò)張著。

在性‘事這方面，徐了向來都是怎么粗暴怎么來。起初他鐘愛時措的一點便是他耐操，再怎么疼最多只哼哼幾聲，不會哭哭啼啼叫個不停。久而久之，時措也便習(xí)慣了這樣的模式，今天徐了突如其來的溫存，倒像搞得兩人真有什么親密關(guān)系似的。他的臉緊緊的挨著窗，呼出的氣息似乎灼得他眼睛發(fā)酸，眼前朦朧一片了。

其實燈的開關(guān)挨這扇落地窗很近，在徐了抽回手指，刺入性‘器的一瞬間，他便伸手關(guān)掉了室內(nèi)的燈。房間驟然黑了下來，窗外海灘邊不起眼的路燈反而成了唯一的光源，這下不用擔(dān)心被看見了，徐了的動作狠厲極了，窗子都微微地震顫著。

火熱的摩擦感沿著兩人的交`合處炸開來。徐了一只手掐著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摟著自己的脖頸。遠(yuǎn)處的海灘邊浪仍一波一波地滾上來，眼前無端浮現(xiàn)出那天早晨的場景。時措粗粗地喘著氣，欲‘望侵襲了全身，軀體像是不受控制般地活動著。他脖子微彎，整個人不動聲色地將頭靠在了徐了的臂彎上。

流淌的著的欲‘望像是要蒸干體內(nèi)所有的水分，時措覺得眼睛酸澀，用力地閉上了眼睛。徐了見狀，以為是壓迫到了時措背上的傷口，他控制好兩人的距離，又反復(fù)刺激著時措的欲‘望。忽然他覺得臂彎里有些濕漉漉的，原來那是時措眼角滲出的淚。不知怎的，那眼淚有些灼人，燙得他想抽回手。

再高‘潮時刻，時措整個身子都被死死地壓在了落地窗上，更別說自己的臉了。室內(nèi)一片漆黑，其實看不清窗戶里映出的兩個人的模樣。在下`身泄出欲‘望的同時，時措胡亂地將自己的唇貼上了這塊玻璃……

這場酣暢淋漓的性‘事結(jié)束，慣例徐了是要給時措上藥的。時措大張著身子，動也懶得動彈。當(dāng)然看見徐了掏出隨性小藥箱的時候，他還是詫異地回了頭。

“……你剛剛……哭了？”冰涼的藥膏被涂抹在脊背上，時措剛想閉眼卻沒料到徐了開了口。

“……弄疼你了嗎？”徐了的嗓音里仍透著高‘潮過后的沙啞，難得對方如此貼心。時措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四肢無力，精神渙散，他其實很怕自己說點不該說的話。

“……你弄臟了我的數(shù)據(jù)線?！?/p>

“……??？”

“我剛買的原裝線??！我能不心疼嗎？心疼還不讓我流淚了？”

“……回去再給你買一根?！?/p>

“嗯……”

42

海邊之旅終于告了一段落，兩個人終究還是要投身到忙碌的工作里去。只是偶爾時措和徐了仍會在不經(jīng)意間想到那天的日出和夕陽。

時措常常覺得，生活可怕的地方不是眼前的坎坷與磨難，而是一片迷茫的未來。因為你并不知道，等待著你的究竟是甜蜜，還是憂愁。這天下班，時措沒直接回家，徐了今晚有約，晚上會晚歸。

自打時措入住徐了家里，雖說頓頓晚飯有了著落，徐了的手藝也不差，可吃慣了熱乎乎的飯菜，倒有些想念肯德基麥當(dāng)勞之類的垃圾食品了。他二話沒說，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市中心走。

這類快餐店里總是小孩子居多，時措推門進(jìn)去便聽見有孩子為了兒童餐里的玩具大哭不已。奈何實在是爸媽疼愛的寶貝，父母頗為無可奈何地買下了幾款玩具，哄著孩子便離開了。

點餐區(qū)邊上擺著幾個人形立牌，一群小姑娘正圍著立牌舉著手機(jī)自拍。時措無聲地笑了笑，排入了隊列里準(zhǔn)備點餐。

配餐區(qū)傳來濃郁的炸雞香氣，時措偷偷吸了吸鼻子。這類餐廳的特點就是速度快，時措端著沉甸甸的餐盤四處找位子。此時正直飯點，餐廳內(nèi)幾乎沒有空余的座位，好在一個四人桌還有一個空著的椅子，時措彎腰上前詢問。

“您好，請問這……”話音未落，時措手中的餐盤險些一個不穩(wěn)，翻在了桌上。那一桌上坐著的中年女人連忙上前搭了一把手。這不扶還好，一扶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眼前便是那副他朝思暮想的面孔，時措顧不上手中的東西，只試探性朝那女人輕輕喚了一聲：“……媽？”

女人聞聲，悄悄嘆了口氣，隨后應(yīng)道：“是我……”這話語里勉為其難的意思時措當(dāng)然聽得出來，但在母親應(yīng)聲的那一刻他還是情不自禁地酸了鼻子。

整具身子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連那塑料吸管也是反復(fù)戳了幾次，才戳進(jìn)孔里。時措很難描述此時此刻的心情，很不真實，但這件事卻真實的發(fā)生了。他仔細(xì)觀察著母親如今的模樣，十多年過去了，她一如記憶中那么漂亮，一席淺色的連衣裙襯得整個人溫婉極了。

而座位那頭的母親，卻情不自禁抬起手微微擋了擋。不是因為害羞或是想逃避，而是單純地覺得有些恐懼。時措小時候便像同他父親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現(xiàn)如今五官長開了，那便與她那殘暴的前夫長得更像了。她情不自禁地開始微微發(fā)抖，身上早已痊愈的傷口突然隱隱作痛。

時措盯著他的母親盯了許久，以至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旁坐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小男孩。他看了看小男孩，男孩天真地沖他笑了笑，隨即用一口別扭的中文叫了他一聲：“哥哥?！?/p>

時措的嘴角咧得更開了，可眼前的景象卻更模糊了。男孩像他的母親，尤其是一雙眼睛得了真?zhèn)?，光看他幾眼仿佛都像在和他說話。時措伸手摸了摸那一頭金色的小卷毛，低低地嘀咕了幾句：“比時對好看，比我……討人喜歡?！蹦泻⒆匀皇锹牪欢?，依舊眨著那雙大眼睛望向時措。

三人很快又沉默了下來，時措見狀只得開口緩解尷尬的氣氛。

“媽……”這陌生的稱呼他許久未喊過了，乍一出口有些不太習(xí)慣。

“您怎么突然回來了。”

母親這才將遮臉的手緩緩放下去，她道：“你……舅舅身體不太好，我回國來看看他。”

時措低低地嗯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捏著習(xí)慣在飲料杯子里來回攪動，冰塊的撞擊聲引起了邊上男孩的注意，他立刻學(xué)著時措的模樣在杯子里攪來攪去。這樣的行為，自然是招致了母親的白眼。男孩撇撇嘴，挺不高興地放下了吸管。時措無端也被那眼神嚇到了，乖乖放下了手中的吸管。

“工作忙嗎？”

“不忙，挺好的。”

“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

母親不著邊際地問著時措的生活近況，可一雙眼睛始終未曾望向他。但時措的內(nèi)心卻因為這樣的關(guān)懷而感到溫暖，他的身邊已經(jīng)很久沒人關(guān)心他的近況了。哪怕工作很操‘蛋，生活很艱難，他通通笑著向母親報喜。雖然時措知道，哪怕他報憂母親也不會做什么。

餐廳里依舊放著歡快的英文歌，仿佛為了活躍這里的氣氛似的。小男孩在座位上隨著旋律手舞足蹈，他的母親和那位哥哥依舊在繼續(xù)這漫不經(jīng)心的問答。

“有女朋友了嗎？” 母親輕輕晃動著紙杯里的咖啡，那動作優(yōu)雅極了。

“有男朋友。”又是一個名不副實的答案，時措知道，他此時此刻應(yīng)該笑著說有，順帶描述女孩的外貌與優(yōu)點，這樣母親才會淡淡的笑一笑?？稍谶@個問題上他說不了謊。

母親手中的動作微微一滯，思考了良久才點點頭道：“嗯……沒什么不好的?！?/p>

這回答讓時措略微有些失望，他悄悄將頭垂了下去。在他的想法里，離經(jīng)叛道的答案哪怕?lián)Q不來母親的贊許，就算招致母親的責(zé)罵也比這敷衍的答案好太多。生氣至少證明在乎，妥協(xié)寬容意味的東西太多了……

這種尷尬的氛圍讓母子二人都很難受，時措從未想過與母親的重逢竟然會變得如此冷淡。他的余光瞥到母親反復(fù)看著手機(jī)上的時間，在她最后一次放下手機(jī)的時候，她像忍耐了許久般地開了口：“那個……我和兒子還要趕飛機(jī)，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先走了?！?/p>

“媽，我有車，我可以送你們?！睍r措慌了，他的手早已先一步做出反應(yīng)，朝著母親伸了過去?？蓪Ψ絽s連碰也沒碰一下，只匆匆忙忙拿上箱子，抱起孩子想走。

“不用了……我們叫了車……”

時措訥訥地收回手，沖著母親揮揮手：“再見……媽?！?/p>

“……嗯。”這是母親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連噓寒問暖的關(guān)心都欠奉。只有那個在懷里的孩子沖他揮揮手，繼續(xù)用他那蹩腳的中文向他道了聲再見。

時措的目光依舊固定在母親的身上，她精致的裙擺正隨著她急促的步伐飄飛著。室內(nèi)歡快的歌聲與他再無關(guān)系，耳邊只有那刺耳的滾輪聲，簡直快扎破他的耳膜。這景象無端地和今年前重疊了，只是這次時措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了。

滿滿一餐盤的東西全部被浪費，時措坐回車?yán)铮瑱C(jī)械地往回開。路邊的花花綠綠的霓虹燈，晃得他眼花。他內(nèi)心無比的清楚，母親的選擇一點也沒有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懷疑過。相反他開始懷疑自己。捏著方向盤的手無端地開始變得潮濕，借著紅燈間隙，他看了看后視鏡里的自己。

冥冥之中所有發(fā)生的事情，似乎都應(yīng)驗了他名字里的那個字。是個錯誤，所以理所應(yīng)當(dāng)被拋棄，被遺忘……

當(dāng)時措打開家門的時候，屋內(nèi)依舊一片漆黑。徐了還沒回來，身子似有千斤重，連抬起手臂按下開關(guān)的力氣也沒有。他被動地拖拽著身子，當(dāng)接觸到沙發(fā)的一瞬間，他宛如脫力一般癱坐在沙發(fā)上。

辦公室里的小姑娘癡迷星座，一遇上難事便哭嚎著問水逆什么時候過去。時措在黑暗中無聲地咧了咧嘴，如果發(fā)生的這一切真的可以用水逆來解釋就好了。

在某一天，他無意中看到徐了和南宥尚存有聯(lián)系。明明滿屏幕有那么多字，偏偏南宥兩個字像是鉚足勁撞到他眼里來。時措很難形容那一瞬間的心情是怎樣的，他只能安慰自己，南宥有男朋友，和徐了或許只是敘舊。

可這種自欺欺人的謊言最為脆弱，一點點真相的火星便足以讓他燃燒殆盡。即便如此，時措還是沉浸在自己的設(shè)想里無法自拔。嘴巴里無端覺得苦澀，他端起茶幾上的涼水喝了一口。

房間內(nèi)寂靜無聲，時措的頭靠在沙發(fā)上，忽然他聽見了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之后大門便被打開了，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時措費力地抬起手遮了遮眼睛。

“……時措？你怎么不開燈？”徐了被呆坐在沙發(fā)上的時措嚇了一跳，他敏銳地察覺到時措的情緒不對，那雙眼睛忽然就少了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神采。

徐了的聲音將他從幾近窒息的氛圍里抓了出來，他盯著徐了，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會不要我嗎……”

“主人……”時措鉚足勁開了口，說完喉嚨仿佛被黏住，再也出不了聲。他盯著徐了幽深的眼眸，希望從中看到一點令他興奮的東西。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徐了有些思考困難，他扯開領(lǐng)帶，望著時措說道：“你想聽什么答案？”

他不等時措回答，也不去看那眼神里的驚愕，只繼續(xù)往下說：“如果你想聽動聽的假話，我會告訴你，我永遠(yuǎn)，不會丟下你?！?/p>

“但是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對不起，我的回答是，這個答案是未知的?！?/p>

“時措，承諾這種東西給得太隨意，就沒有價值了?！?/p>

“但是現(xiàn)在，我愿意在你覺得無助的時候，成為你的傾訴對像……”徐了從頭至尾都沒有看時措的眼睛，他自然不會知道那雙眼睛里竄起的火苗熄滅了，轉(zhuǎn)眼又變得冰涼。但他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漸輕了……

時措笑了，早在徐了出聲的那一刻，他的話便再也沒有進(jìn)過他的耳朵。他在徐了的聲音里覺得自己開始變輕，最后甚至要飄飛起來，他永遠(yuǎn)只是一個孤單的個體。徐了的話語，成為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時措忽然睜開眼，他盯著徐了，一點一點彎曲膝蓋。

最終，他道：“我想與您建立24小時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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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徐了最近確實與南宥有聯(lián)系，但僅限于工作這一方面。南宥有了新男友，徐了早已對這位前任沒了感情，只是偶爾會涉及到多年前的往事，而且皆是淡淡地翻過了這一頁，連回味都不曾有。

但徐了不能否認(rèn)的是，南宥的出現(xiàn)再次讓他想起二人最后那段混亂的時光，主奴不像主奴，情侶又不像情侶，礙于那所謂24小時的名頭，兩個人過得其實很痛苦，至今他回想起都覺得大腦隱隱作痛。這段戀情留給徐了的后遺癥便是，他再不涉足24小時的關(guān)系，哪怕對方是多么合他心意的sub，徐了都不曾接受。

可如今，時措正跪在他的面前，那雙眼睛的眼神奇怪極了，像是在即將熄滅的關(guān)頭重又燃起的火焰，他無端覺得悲涼。

徐了覺得他被脅迫了，此時此刻這種寂靜的氛圍讓他難以動彈，仿佛思維都快要停滯了。時措仍望著他，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那雙眸子里的光變得黯淡了。

有沒有可能時措就是那萬分之一的不同？

徐了低頭，沉聲問道：“你……不怕嗎？”

“這意味著，不論何時何地，只要我的一個指令你就必須進(jìn)入狀態(tài)?！?/p>

“全身心的歸屬與付出，你真的愿意嗎？”

時措笑了，那雙眼睛里漾出劫后余生般的喜悅。他定定地注視著徐了，道：“我相信您，因此，我愿意。”

“那么，我也愿意?！?/p>

臨近深夜，兩人都洗漱完。時措思考再三，還是叩響了徐了的房門。雖然他來徐了這里借住了許久，但這還是第一次來到徐了自己的臥室。

果不其然，臥室也保持著黑白灰的簡單色調(diào)，格局倒是與自己的那間差不太多。

“有事嗎？”徐了正坐在臥室內(nèi)的那張沙發(fā)上，手里依舊捧著一本書。

時措摸了摸鼻子，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開了口：“晚上能和您睡嗎……主人？”

徐了翻頁的手頓了頓，隨即冷淡道：“不能?！?/p>

“那……睡床腳呢？”

“不能?！?/p>

時措低低地“哦”了一聲，他不去追問理由，徐了自然也懶得費口舌解釋。他挺失望地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徐了卻突然開了口：“回自己房間去睡，乖。”

那語氣溫和完全沒了剛剛兩個“不能”里的強(qiáng)硬，時措的耳根子被最后的一個“乖”字撩得發(fā)燙，他忽然覺得自己幼稚極了，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在同自己的父親撒嬌。時措胡亂地點點頭，也不管徐了看見沒有，逃一般回了房間。

自打時措推開那扇門，徐了便再也沒有看進(jìn)去一頁書。他早早地熄了燈上了床，最可笑的是在凌晨，他放輕了腳步走進(jìn)時措的房間，替他將踢開的被子蓋好，最后摸了摸那亂糟糟的頭發(fā)才離開。睡夢中的時措，自然是一無所知。

第二天，慣例還是鬧鐘一響，時措跳下床?？蛷d的餐桌上早已擺上了熱氣騰騰的早餐，時措匆匆洗漱完畢，趕去了客廳。

徐了依舊端坐在那張沙發(fā)上，手里還是那本高深莫測的雜志。時措的腳步無端地一頓，自打昨晚二人建立了更深一步的關(guān)系之后，徐了還尚未向他發(fā)難。

正當(dāng)他的手伸向餐桌旁的椅子時，徐了忽然開了口：“慢著，先給你講第一條規(guī)矩。”那嗓音就像他手中那白瓷杯里的咖啡，醇厚極了，可內(nèi)容就顯得不那么美好了。

“以后早上，要向我請安，說白了就是問好?！蹦请p修長的手將雜志擱置到一邊，轉(zhuǎn)而徐了將目光放到時措身上。

“請安，會嗎？”

時措先是猶豫著點了頭，隨后朝著徐了開口道：“早啊，徐了！”空曠的室內(nèi)仿佛響起了回音，徐了那張刻板的臉終于有了表情，眉毛微皺，顯然是不滿意的樣子。

他朝時措招手，示意對方來到自己的身邊，隨即開口道：“我只講一遍，你記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