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離：“？”

江倦：“？”

沉默了幾秒，他們同時開了口。

“你來這兒做什么？”

“你怎么在這里?！?/p>

江倦問他：“你不是應(yīng)該在看奏折順帶喝藥嗎？”

薛放離皺起眉，“你不是應(yīng)該在陵光殿休息？”

不說喝藥還好，一說起這個，江倦就震驚地問他：“你不是體虛無力嗎，你能單手拎起他？”

薛放緩地說：“你不是心疾發(fā)作，連路都走不穩(wěn)，你踹得開門？”

江倦：“…”

薛放離：“……”

他們四目相對，卻是無人應(yīng)答，這一刻，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薛放離放開華神醫(yī)，對江倦說：“我雖咳血，但我沒有說過自己體虛無力。”

江倦慢吞吞地說：“那我心疾雖然也總是在發(fā)作，可我沒說過我走不穩(wěn)路是因為心疾，也許我只是絆了一下呢。”

“……”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華神醫(yī)一頭霧水道：“兩位…”

薛放離眼風(fēng)一掃，“出去?！?/p>

江倦也擰著眉說：“你先別說話?！?/p>

華神醫(yī)：“？？？”

行吧，出去就出去。

這倆的氣氛明顯不大對，出去就出去，華神醫(yī)摸摸鼻子，扭頭就要走，可還沒邁出幾步，薛放離又道：“稍等。”

“勞煩給孤的皇后診個脈，”薛放離笑了一下，可語氣卻頗是危險，“他的心疾，頻繁發(fā)作，孤每日憂心不已。”

事已至此，薛放離心中有一個猜測，當(dāng)然，或許不只猜測。

“你總是心疾發(fā)作，是裝出來的？”

他反應(yīng)過來了，江倦當(dāng)然也差不多醒悟了，“你動不動就咳血，還說什么自己命不久矣，是不是也只是在嚇唬我？”

薛放離不搭腔，只是微微笑道：“你心疾如此嚴(yán)重，先診脈，讓神醫(yī)與你看一看再說?！?/p>

江倦也不甘示弱：“你更嚴(yán)重。方才咳成那樣，你更該讓神醫(yī)給你看一看。”

“平日里，你不是心慌就是胸悶，心口疼更是常事，自然你更該看?！?/p>

“我還好，只是悶一下疼一會兒，不像你，動不動就咳血，你看吧，咳血可不是小事?！?/p>

“你的心疾，亦不是小事?！?/p>

他們兩人互相推讓，對峙半天，誰都不肯松口，神醫(yī)看看薛放離，又看看江倦，只好提議道：“不若兩位貴人一起看？”

江倦：“…”

薛放離：“……”

“不必，”薛放離面上不露分毫，口吻平常道，“孤來此，就是為孤的皇后，既然他也在，你與他看便是?！?/p>

這不就巧了嗎，江倦瞅他一眼，說：“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問華神醫(yī)能不能治你的咳血之癥，什么不必，你必須得給我看?！?/p>

其實讓華神醫(yī)診脈，江倦一點也不慌，之前他又不是沒有診過脈，只要摸出他有先天不良的癥狀，江倦就能順利地蒙混過關(guān)。

思及此，江倦說：“診脈就診脈，我可以給他看，但是你也得看?！?/p>

薛放離：“……”

江倦問他：“你怎么不說話？你是不是心虛了？”

薛放離望他，“這么說，你不心虛？”

“我當(dāng)然不心虛！”

為了證明這一點，江倦立刻朝華神醫(yī)伸出手，“可以幫我看一下嗎？”

華神醫(yī)見狀，朝江倦走過來，摸上他的脈搏，凝神感受片刻。

“怎么樣？”

江倦伸手倒是伸得干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有點不安，所以見華神醫(yī)一直沒開口，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皇后您這……沒事啊。”

江倦：“？”他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沒事？你再好好摸一下，我不是先天不良嗎？”

華神醫(yī)笑道：“皇后確實先天不良。但經(jīng)過多年的調(diào)養(yǎng)，氣血雖與常人相比，略有不足，但對你而言，已然平衡調(diào)和，不可能會頻繁發(fā)作的?！?/p>

江倦：“？？？”

怎么能說得這么干脆呢，江倦不肯認(rèn)輸，他掙扎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萬一呢？”

華神醫(yī)聽完，悠然一笑，“沒有萬一。因為過去許多年，您喝的藥、泡的藥浴，甚至是吃的藥膳，都由草民親手調(diào)配，草民自然敢做這樣的擔(dān)保?！?/p>

江倦：“…”

江倦：“？？？”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華神醫(yī)，只覺得失算了。

“可是、我、你……”

江倦話都說不清楚了，他就算不抬頭，也感受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似笑非笑，兇得很，好像恨不得吃了他。

不行。

不能他一個人翻車。

江倦指著薛放離：“還有他。你快給他看，他老是咳血，還說自己時日無多?！?/p>

華神醫(yī)便走到薛放離身旁，恭敬道：“陛下，請伸手?！?/p>

薛放離面無表情地看著華神醫(yī)，卻沒有伸出手的意思。

江倦幽幽地說：“你是不是不敢？”

薛放離笑了一下，“你沒什么病，都敢診脈，我自然也沒什么不敢?！?/p>

話音落下，薛放離到底伸出了手，華神醫(yī)觸上他的脈搏。

江倦問：“怎么樣？”

華神醫(yī)：“這…”

斟酌了一下用詞，他艱難地說：“陛下倒是有一些小毛病，但問題不算大，也不到咳血的地步，至于時日無多，這……”

華神醫(yī)含蓄地對薛放離說：“陛下，待您回宮以后，大可以把說您時日無多的太醫(yī)轟出太醫(yī)院，醫(yī)術(shù)實在不精，不該待在太醫(yī)院?！?/p>

江倦：“…”

薛放離：“……”

事情到這里，一切都很清楚了。

江倦的心疾，是裝的。

薛放離的咳血，也是裝的。

江倦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難怪呢。”

“今天是你要我陪你看奏折，我不肯，你就開始咳嗽，害我擔(dān)心得不得了，陪你一起過去；上一次，我說玉佩拿去當(dāng)?shù)?，你說收進(jìn)庫房，結(jié)果 你非但沒收進(jìn)去，還送了別人，我跟你生氣，結(jié)果你又咳血，我又是擔(dān)心得不得了，都顧不上再和你生氣了?！?/p>

“還有……”

在別莊的時候，薛放離讓高階主管事問他要香囊，江倦覺得奇怪，就過去了一趟，結(jié)果又看見薛放離咳血，江倦放不下心他，當(dāng)晚就留宿在那 邊。

這些事情，江倦以前倒是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這會兒察覺他的咳血是假以后，再回頭一捋，反而全是問題。

江倦不可思議地問薛放離：“你是人嗎，我們還在別莊的時候，你就用咳血騙我和你睡覺了？ ”

“你、你——”江倦越想越震驚，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薛放離神色也不太好看，“你的心疾，不也成日在發(fā)作。”

往日他也想過，江倦的心疾，發(fā)作的時間總是太巧。 每當(dāng)江倦不愿意做什么──讓他碰觸、讓他抱，或是與他外出之時，就會剛好發(fā)作。

江倦大聲地說：“那又怎么樣！我只騙了你一個心疾，你騙了我兩件事，你在我面前裝好人，你還騙我咳血，害我一直心疼你。”

“你——”江倦懊惱道：“你這個騙子，我不跟你過了！”

撂完狠話，江倦扭頭就走，他好似真是氣狠了，也被騙懵了，用力地抿著唇，眼中更是潮潤潤的一片，委屈得不得了。

但實際上，一走出房門，江倦就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反應(yīng)夠快，先朝薛放離發(fā)了一場脾氣，吵得也夠大聲，否則他必定要被借題發(fā)揮，狠狠地收拾一通。

薛放離這個東西有多壞，江倦可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