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之安平侯看得這樣出神,思及他對江念素來情誼頗深,李銘自然想岔了。
聽他提起江念,安平侯終于回了神,他緩緩道:“不是小念,是三公子?!?/p>
李銘陷入了沉默,他印象里的江倦不是這樣的,不過由于帷帽擋住了窺視的目光,李銘又看不清臉,只好尷尬地笑笑,“啊,不是二公子啊。”
沒一會兒,他又想起了什么,笑嘻嘻地說:“他現(xiàn)在不是離王妃了嗎?”
江倦癡戀安平侯一事,他們這些與安平侯有交情的人多少知道一點,李銘又生性輕浮,是以壓低了聲音說:“侯爺,您每月都會來書肆一趟,他早不來晚不來,怎么偏偏就今日來了呢?”
李銘擠擠眼睛,“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安平侯皺了皺眉,“慎言?!?/p>
李銘與他混得熟了,知道他沒真生氣,還在同他嬉皮笑臉,其他人也起哄道:“侯爺,不若請王妃上來喝杯茶吧?!?/p>
安平侯不太贊成,本要一口回絕,又聽李銘調(diào)侃道:“他都是王妃了,還尋侯爺至此,侯爺你若不見,當(dāng)真是君心似鐵啊。”
安平侯低頭看江倦,目光忽地一凝,望見江倦包扎起來的左手,終是改了口,“……也好?!?/p>
他本就對江倦有諸多虧欠。上回在宮里,許多事情不便多說,這一次倒可以說清楚了。
安平侯喚來小廝,低語幾句,小廝立刻領(lǐng)命下樓。
李銘看著看著,沒忍住問安平侯:“侯爺,你覺不覺得他變了好多?上回見還連頭也不敢抬呢,今日怎么就……”
怎么樣,李銘沒了下文,畢竟江倦再怎么樣也是離王妃了,話說出來有些不敬。
——怎么就這么心癢他帷幔下的那張臉。
安平侯看他一眼,竟意會到了李銘未說完的話,他莫名想起那一日江倦睫毛晃動,臉龐潮濕的模樣,心也跟著一動。
下一秒,意識到了什么,安平侯重重地放下茶杯,“本侯看與往日沒什么不同?!?/p>
“沒變就沒變,怎么這么大的火氣……”
李銘嘟囔幾句,親自給安平侯斟酒,“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來,喝酒喝酒?!?/p>
與此同時,小廝也已經(jīng)下了樓,他叫住江倦,低聲道:“王妃,侯爺請您上樓一敘?!?/p>
江倦緩緩扭過頭,“侯爺?哪個侯爺?”
小廝失笑道:“還能有哪個侯爺?自然是安平侯?!?/p>
江倦:“……”
怎會如此。
他只是出來閑逛,怎么就碰上了安平侯。
安平侯作為主角攻,江倦本就避之不及,何況上回和他見的那一次,安平侯實在太黏糊了,江倦更是不想搭理他,于是搖了搖頭,“我覺得不用敘。”
“這……”小廝猶豫道,“王妃,侯爺誠心相邀。”
江倦誠懇地說:“可我也覺得真沒什么好敘的,你就這樣回稟侯爺吧?!?/p>
小廝只好應(yīng)下,匆忙返回,李銘見只他一人,還打趣道:“王妃呢?該不會聽說侯爺相邀一敘,反倒生出了幾分怯意,要先緩一緩?”
同行人也都笑道:“說不一定呢。王妃原先對侯爺可是一片癡心,這還真是侯爺?shù)谝淮窝嘁姡皇撬郯桶偷販惿蟻?。?/p>
安平侯望他們一眼,制止道:“莫再說這些,他已是離王妃,讓離王知曉了,定會心生不悅。”
但在他心中,也不認(rèn)為江倦會拒絕與他相見,是以詢問小廝:“王妃怎么了?”
小廝俯下身,本欲湊在他耳邊輕聲低語,安平侯卻道:“無妨,直接說吧。”
小廝為難道:“侯爺……”
李銘一手搭上他的肩,“讓你說你就說,王妃怎么了,你還得瞞著我們大家伙,該不會是王妃讓你私下與侯爺傳什么情吧?”
眾人笑成一片,倒是安平侯遲疑片刻,怕江倦真說了什么不好讓旁人聽見的事情。
——興許是離王暴虐,向他求救。
安平侯正要改口,李銘又嘖嘖嘆道:“侯爺可真是艷福不淺啊,咱們第一美人傾心于你,第一美人的弟弟也傾心于你?!?/p>
安平侯一頓,到底什么都沒說,小廝只好硬著頭皮開口:“侯爺,王妃說與您沒什么好敘的,他不見您?!?/p>
話音落下,滿座俱靜。
之前起哄起得有多開心,現(xiàn)在氣氛就有多尷尬,沒人想到江倦會拒絕,更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么不留情面。
他不是癡戀安平侯嗎?
他怎么就這樣落了安平侯的面子?
李銘起哄起得最厲害,也是最不解的一個,盡管他不是安平侯,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恨不得替安平侯鉆進(jìn)地縫里了。
被當(dāng)眾拒絕,還是一個沒人覺得會拒絕邀約的人,丟人,簡直太丟人了。
想到這里,李銘偷瞄一眼安平侯,安平侯神色未變,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他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侯爺不在意。
實際上,連李銘這個旁觀者都覺得丟人,更別說安平侯了。
他頗是顏面無光,但他素來喜怒不形于色,這才沒有外露分毫,只不過放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緊。
沒有什么好敘的?
自己一片好心,就算他心存怨懟,也不當(dāng)如此不留余地。
安平侯越想越是惱怒,正在這個時候,李銘突然驚訝道:“怎么要走了?”
安平侯下意識望過去,是江倦轉(zhuǎn)過了身,似要離開。
李銘連忙趁機(jī)圓場道:“王妃不來,應(yīng)當(dāng)是有什么事吧,不然怎么會不理會侯爺?”
在一片附和聲中,安平侯的惱怒并未消減,他盯著江倦看了幾眼,霍然起身道:“本侯出去一趟?!?/p>
眾人面面相覷,倒沒人多說什么,只目送他離開。
可沒多久,“砰”的一聲,房門又被踹開。
“侯爺,你怎么……”
幾個侍衛(wèi)恭敬地站在一側(cè),男人緩步而來,他的膚色蒼白至極,唯獨(dú)唇色艷得驚人,此刻又噙起了一抹笑,渾身都是戾氣。
并非安平侯去而又返,而是離王來了。
“本王方才在隔壁聽見了一些頗是有趣的事情?!?/p>
薛放離垂下眸,瞥了一眼走近江倦的安平侯,笑得漫不經(jīng)心,“本王的王妃,又豈會對他人有意?”
“你們長了張嘴,卻只會嚼舌根,依本王之見,這舌頭不如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