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事在府上待了好幾年,知道王爺輕易不會來這座別莊,除非他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差到不能再差。
——持續(xù)的隱痛,發(fā)病時劇烈的痛楚,以及長久無法休息,就是大羅金仙也熬不住。
江倦“哦”了一聲,接著給幼狼擦眼淚,高管事便退了出去。
蘭亭看著看著,小聲地說:“其實這只小狼崽也沒有那么可憐。起碼,它還遇見了公子呢?!?/p>
話音剛落,蘭亭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聲,懊惱地說:“公子,今晚你該藥浴了?!?/p>
江倦一怔:“藥浴?”
他在穿書前,除了定期去醫(yī)院住院,也是一直在用藥浴溫養(yǎng)身體。
不過回憶了一下設(shè)定,江倦就明白了。
他的這個角色,心疾是裝的,先天不足卻是真的,會藥浴也不足為奇。
可這會兒在山上,哪里會有藥材,江倦不確定地說:“要不然改天?”
“不行的,”蘭亭搖頭,不敢拿這個開玩笑。她想了想,道,“奴婢去問問高管事。”
說完,蘭亭匆忙起身,去追高管事。
高管事腳程頗快,就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不見蹤影,蘭亭只得繼續(xù)往前,她一路小跑,不想剛踏上石橋,旁邊有人拐來,兩人便撞上了。
“哎——!”
這人被撞得一個趔趄,手上捧著的木匣也脫了手,蘭亭正要道歉,抬頭一看,竟是高管事。
“管事,我們公子得定期藥浴,莊子上可有……”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高管事面色蒼白地打斷她。
木匣大開著落入湖中,片狀的香餅陸續(xù)被浸濕,松散一片,明顯不能再用了。
蘭亭被他嚇到了,“我、我……”
高管事動了動嘴唇,恐懼讓他吐不出一個字來,好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說:“這是王爺要用的香料,你要害死我們所有人了!”
“我沒有……”蘭亭不安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高管事面色慘淡,“王爺可不管這些,他只要香料?!?/p>
偏偏香料又浸了水,用不了了。
而現(xiàn)在正是王爺狀況最差的時候,沒有香料的舒緩,他只會無比暴戾,瘋上加瘋!
想到這里,高管事寒毛直豎,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僵持間,有一道聲音響起。
“怎么了?”
是江倦來了。
等了好一會兒,蘭亭都沒回來,江倦出來找人,結(jié)果高管事一臉頹喪,蘭亭眼中也含著淚,江倦忙道:“你別哭呀?!?/p>
“王爺?shù)南懔稀?/p>
蘭亭自責(zé)地低下頭,講清楚始末,高管事補充道:“王爺對味道挑剔,平日必須得點著這種香料才有片刻安寧,現(xiàn)在——”
“唉!”
高管事重重地嘆了口氣,蘭亭一聽,自知闖了大禍,淚汪汪地低下頭,江倦最怕女孩子哭了,連忙安慰她,“沒事的,只是一盒香料而已。”
高管事:“……”
何止是一盒香料,這可是他們的保命符。
高管事忍了又忍,倒是江倦,哄完了蘭亭,突然想起什么,他連忙問:“蘭亭,早上你給我的香囊還在嗎?”
“在的,”蘭亭雖然不解,還是從懷里摸出了一個香囊,“給。”
江倦松了口氣,在就好,他對高管事說:“要不然先把香囊拿給王爺?”
高管事:“?”
他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不是什么味道都可以。王爺挑剔,只聞得慣這種香,況且它的安神之效,多點一些甚至可以讓王爺入眠,盡管副作用不小。
睡了,便徹底無知無覺,第二日也會昏昏沉沉。
高管事艱難地說:“可能不太行。”
江倦堅持道:“試一下吧?!?/p>
早上進(jìn)宮時,薛放離問過他身上是什么味道,還說了尚可,那就應(yīng)該不討厭香囊的味道。
高管事頗為猶豫,本身就犯了大錯,還拿勞什子的香囊,他可沒活膩。
江倦見狀,干脆說:“我自己去問王爺好了?!?/p>
高管事驚詫地看他一眼,去就去吧,他也樂得有人擔(dān)責(zé),趕忙道:“有勞王妃了——這邊請?!?/p>
高管事在前引路,不多時,他們抵達(dá)一座閣樓。
尚是白日,竹簾全然拉下,紗幔重重遮掩之下,四處昏暗無光,唯見一座金漆點翠屏風(fēng)。
“王爺……”
“香呢。”
高管事一聽,支吾半天都沒能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還是江倦聽不下去,替他回答:“王爺,你的香料用不了了。”
“全掉湖里了……”
江倦小聲地說完,又立馬補充:“不過早上你問我的香囊,我拿到了,你要不然先湊合一下?”
高管事:“……”
湊合一下。
他腸子都悔青了。實話實話,王爺可能還會給他留個全尸,現(xiàn)在估計他骨灰都得被揚了。
高管事差點氣笑了。
薛放離更是沒開腔。
寂靜,一片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立在一側(cè)的兩名丫鬟移開屏風(fēng),男人從榻上起身,垂落的長發(fā)與繁復(fù)的黑金色長袍幾乎融為一體。
“香囊?”
他緩緩開了口,嗓音靡靡。
江倦走近幾步,伸出手來,他白軟的手心上放著一個香囊,“這個,早上你說味道尚可?!?/p>
薛放離神色倦怠地接過?;璋抵?,他蒼白而修長的手指套過朱紅的細(xì)繩,而后抬了抬手,拎起輕嗅。
是白芍、秋蘭與決明子的味道。
除此之外,還沾上了一絲別的氣息。
很淡,卻無比清甜。
“不是它的味道。”
指腹一撚而過,薛放離松開手,香囊隨之落在地上,他掀起眼簾盯著江倦,密布的血絲下,血色翻涌。
薛放離笑得漫不經(jīng)心,“大概湊合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咸魚,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