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低頭繼續(xù)看文件，霍境起身離開，離開書房前，老爺子叫住了他。

“行恕。”

霍境回頭看過去，霍昀儒道：“明天去公司前，去醫(yī)院看一下你奶奶吧?！?/p>

母親的身體一直不怎么好，家里沒錢動手術，就一直吃中藥扛著。這次雖是突發(fā)，但也在意料之中。

這一晚的情況十分糟糕，醫(y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半夜轉院進了北城最好的私立醫(yī)院，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算搶救了過來。

賀青一夜奔波，簽字，繳費，直到凌晨四點才有了喘息的時間。

“你母親的情況暫時穩(wěn)定下來了，但她這個病拖了太久，還是要盡快安排手術。至于手術的費用，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你和其他家屬商量一下吧?！?/p>

賀青坐在病床前，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寒氣透過玻璃窗，濃烈的消毒水味熏得人惡心。

病房里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儀器的聲響，病房門的開合聲響起，賀青回頭，賀瑜拎著東西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賀瑜今年高三，正在準備藝考，平時都是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今天剛好周五，賀青怕她放學回家看不到他們，所以就提前發(fā)短信和她說了一聲，短信里沒提母親搶救的事兒，只說住了院。

賀青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賀瑜走進病房，把在醫(yī)院門口買的早餐放在床頭柜上，問：“怎么來了這家醫(yī)院?！?/p>

九山醫(yī)院是北城最好的私立醫(yī)院，設備先進，收費昂貴，他們這種家庭住不起。

“別的醫(yī)院救不了?！辟R青說。

昨天也是搶救的時候臨時轉院的。

“要怎么辦？”賀瑜看了一眼床上的母親。

賀青道：“做手術?！?/p>

母親常年有病，早就該做手術，因為家里沒錢，所以一直吃著藥拖著，但吃藥不是長久之計。這是一枚炸、彈，現在它炸了。

賀瑜聽著賀青的話，把粥從塑料袋里拿出來，說了一句：“不治了吧?！?/p>

賀青抬眼看向了她。

賀瑜正在開著粥蓋，她的表情格外冷靜，剛才那句話像是在說“吃早飯”一樣那么隨意。她是學舞蹈的，身形修長纖細，最近一段時間的特訓，更讓她看上去單薄孱弱，絲毫不像是能冷靜說出這樣話的女孩。

賀瑜把粥蓋打開，一陣小米的香氣從消毒水味中殺了出來，賀瑜看著小米粥，道：“這病我們治不起。我要上學，你要還高利貸，我們家沒那么多錢?！?/p>

賀瑜看向賀青：“這都是你教我的，如果家里的人成為了負擔，那就干脆丟掉。”

賀瑜說著，眼神冷漠地掃了一眼病床上的女人，道：“而且你為什么救她？你是真的想讓她活么，還是……”

賀瑜的話還沒說完，病房里響起了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銳聲。賀青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吃完飯就回學校吧?！?/p>

賀青離開了病房。

冬日里的晴天比其他季節(jié)都要明媚些，陽光穿透玻璃，光芒折疊在干凈整潔的病房內，一陣破碎的聲音伴隨著老人破碎的嘶喊聲響起。

“滾！是你害死了檢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病床上，老太太面色慘白，急促地喘息著。病房內儀器齊響，醫(yī)護人員慌忙進入，護士匆忙中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門口的男人，臉微微一紅，柔聲道：“霍先生，老太太現在病情不穩(wěn)定，還要麻煩您先出去一下?！?/p>

病房里忙作一團，霍境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老人，轉身離開了病房，黎謙追出來叫住了他。

“少爺?！?/p>

霍境腳步沒停，黎謙跟了上去，道：“老太太沒什么事兒，不用太擔心?！?/p>

九山醫(yī)院是霍家產業(yè)，這里配備了最先進的醫(yī)療設備，相當于霍家的療養(yǎng)后花園。霍老太的病是心病，身體倒是沒什么大礙。

霍境沒有說話，走出了療養(yǎng)樓。黎謙跟了上去，問道：“你早上的藥吃過了么？”

霍境今天在本家吃的早餐，吃過早餐后就來了醫(yī)院。黎謙問完，霍境看了他一眼，黎謙笑了笑：“是你的心理醫(yī)生囑咐我的，她怕你回來后耽擱了吃藥，讓我隨時提醒你些?！?/p>

從霍銘去世后，霍境就一直服用控制精神類的藥物。這么多年過來，他的病情還算穩(wěn)定。但藥還是要按時吃，不然很可能會復發(fā)，尤其是剛才又受了老太太的話的刺激。

黎謙說著話，霍境并沒有聽他在說什么。他的視線越過黎謙，看向了他身后的小花園?；▓@的小長椅上，一個身形單薄的青年正坐在那里抽煙。

賀青坐在醫(yī)院草坪前的長椅上點了支煙。煙草的味道讓他一夜未休息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些，賀青吐了一口煙霧，開始想接下來的事情該怎么辦。

家里確實沒錢給母親做手術，原本家里就是一屁股債。他從高中開始就開始掙錢，那時候掙的錢也只夠他和母親還有賀瑜的吃穿用度。等到了大學，他開始在培訓班上課，這才開始還利滾利的高利貸。

現在他掙的錢也就能夠還每個月的欠款，還有攢出一些給賀瑜讀大學用，再多了他也沒有了。

親戚那邊已經跟他們沒什么來往，也不會借錢給他們。朋友這邊，只有楚珊的經濟條件好些?？膳嘤柊喾植块_業(yè)需要資金，她又懷了孕，他沒法跟她開口。

家里的資產就只有一套舊城區(qū)的老破小，還在銀行做著抵押，沒法賣也賣不出去……

從哪里弄錢給母親做手術？

賀青靠在長椅的靠背，望著遠處的晨光，想著根本就想不出的辦法。

“需要錢么？”

賀青正想得出神，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頭，看到了和他說話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