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悲回風(fēng)

北境戰(zhàn)事漸漸明朗，北凌軍屢遭重創(chuàng)，大王子圖克被自家制造的寒玄鐵箭射殺，北凌王蒙蘇答急火攻心，突發(fā)惡疾，于軍帳中嘔血倒下。

如今北凌軍中能做主的，只剩下剛從北都趕過來的小王子羅摩。

羅摩星夜兼程而來，年輕俊美的臉上滿是風(fēng)雪與愁容，探望過重病的父王，他紅著眼眶叮囑大夫好生看護(hù)醫(yī)治，才回到賬中略作休息。

進(jìn)了營帳，羅摩揮退了左右衛(wèi)兵，斜倚在榻上，嘴角勾起一記淺笑。他這一笑，別有一股邪氣的陰謀味道。

羅摩的長相承襲自母親的胡族血統(tǒng)，讓他看上去比通常的北凌勇士陰柔纖細(xì)，不過這并不代表他比他們?nèi)鮿荨?/p>

與父王和大哥野蠻悍勇的作風(fēng)不同，他更喜歡一步步設(shè)好套子，等著最后最大的收獲。

“阿門索，你說我跟那個(gè)大承將帥定下的買賣，有沒有賺頭？”他手中把玩著一個(gè)天青色的小瓶，問身旁那個(gè)寒玄鐵般冷硬的侍從。

阿門索沉默著，也不看他，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問話，只用側(cè)臉對著他。這半邊的臉上，有一道深而長的疤痕，一直蔓延到頸側(cè)，看上去觸目驚心。

“怎么？不想理我？”羅摩挑起眉梢，“我知道你不贊同我這么做，出賣兄長，毒害父王，這樣的事在你眼里就是通敵賣國了吧?！?/p>

“……”阿門索還是不說話，但緊握的拳頭表露了他的心思。

“你沒有想過么，這場仗再這么打下去還有什么意義？”羅摩說，“我們一路走來，你難道沒有看見那些拼命開山取鐵的老人和小孩么？北凌傾盡國力也沒能打進(jìn)大承邊關(guān)，這時(shí)候還要叫囂著直取中原這種鬼話，不是給百姓徒增負(fù)擔(dān)么！”

想起來時(shí)所見的種種凄涼，阿門索有些動容，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神情卻仍是冷淡。

“當(dāng)然，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我做這些自然是在給自己鋪路?！绷_摩的耐心也快用盡了，他起身靠向他，扳過他的臉道，“你擺這張臭臉給我看是什么意思？想罵我？想替我那個(gè)大哥伸冤？他拿著寒玄鐵匕首要?dú)⑽业臅r(shí)候可沒有你這般好心腸！”

阿門索眸光一顫，不由自主地望進(jìn)他幽黑的眼中。

手指輕撫上那條傷疤，羅摩放緩了語氣，在阿門索耳邊喃喃說：“你肯為我擋這一刀，就不許我這樣為你報(bào)仇么……”

阿門索傷疤附近的皮膚滲出紅色，理智告訴他該把貼近自己的這人推開，可伸出的手臂分明是想攬住他。他不知所措了，只能僵著身體。

羅摩瞟了眼他的手，笑著放開他：“那個(gè)周棠給的藥倒是真管用，悲回風(fēng)……悲回風(fēng)之搖蕙兮，心冤結(jié)而內(nèi)傷。父王服食后，各種癥狀都像是心情急怒所致，吊著他一口氣，也好讓我不用疲于應(yīng)付那些愚臣。不過，我還真有點(diǎn)等不及了……”

阿門索收斂心神：“殿下，不可急躁。”

“原本是不怎么急的，但與那周棠幾番交鋒，看得出來他亦不是好惹的人。他想利誘我削弱北凌的實(shí)力，再把我逼到不能反抗的境地，讓北凌徹底威脅不了他。那樣的話，我可真的成了賣國之君了?！?/p>

“殿下想要如何做？”

“我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不是王爺么，他離間我北凌王族，我也不能讓他們大承的皇室好過。”羅摩說，“阿門索，你替我探一探大承軍營吧。”

“是，屬下遵命?！?/p>

正要離開，羅摩叫住他：“慢著！”

阿門索回過頭來靜候吩咐。

羅摩頓了頓才說：“你……要當(dāng)心，那人身邊高手不少，你自己要知道分寸，別把命丟在那兒，一定要回來?！?/p>

阿門索的目光柔和下來，抬頭深深看他：“是，我知道?！?/p>

羅摩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好了，快去快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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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請你先想想怎么應(yīng)對寧王的邀約吧。”方晉提醒道。

周棠只得把小皇帝的喜帖放在一邊，叫來了那個(gè)送來喜帖，同時(shí)又暗中遞上寧王密信的信使。

信使到了，恭敬一拜：“王爺考慮了這么久，不知考慮得如何了？”

方晉在一旁直翻白眼。嗯，他快要考慮到洞房花燭夜了。

周棠指點(diǎn)案幾：“你家主子是在拉攏我？他是想借我的兵，幫他搶回……‘該屬于他的東西’？”

“王爺是聰明人，定然懂得審時(shí)……”

“本王聰明不聰明不用你來說?！敝芴拇驍嗨澳慵抑髯涌床坏矫?，現(xiàn)下北寇入侵，虎視眈眈，就算本王有心要助他，也抽不出兵力。再者說，本王人在塞外，他許我的那些東西，還不知道回京后能不能兌現(xiàn)得了?！?/p>

“王爺，北寇主帥病倒，想來已經(jīng)不足為患，這場仗多半快要結(jié)束了。我家主子派我前來，就是想為您打消一切顧慮的，若是有什么令王爺心存疑慮，或者王爺還有什么別的要求，請王爺直說，屬下一定悉數(shù)稟告主子?！?/p>

周棠冷哼了一聲：“我想要什么他就給得起什么？他未免也太敢夸下?？诹?。借兵之事茲事體大，待北境戰(zhàn)事了斷之后再議，你先回去休息吧?！?/p>

信使不甘不愿地退下了，眼中頗有不忿之色，覺得這個(gè)越王太不識抬舉。

方晉對周棠說：“看來寧王已經(jīng)沉不住氣了，你準(zhǔn)備怎么辦？”

周棠不屑道：“跟他合作？呵，他覺得自己是紆尊降貴來跟我打商量的，連一個(gè)信使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哪敢高攀他。我的將士們拼盡血汗殺敵，在他們眼里不過是一群莽夫，想借就借，招之則來揮之則去。這點(diǎn)誠意，我敬謝不敏?！?/p>

“恐怕王爺還有其他想法吧?！狈綍x悠悠道。

“當(dāng)然?！敝芴睦碇睔鈮眩靶》蜃舆€在周衡那邊，我怎么可能讓我的人威脅到他的安危。最多假意與他合謀，想辦法把小夫子遣開之后再與他撕破臉?！?/p>

“看來慕權(quán)在朝中確實(shí)辛苦，寧王對王位志在必得，他與他周旋這么久，也不知怎么撐下來的，好在聽說小皇帝待他不薄?！?/p>

周棠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p>

方晉苦笑：“沒什么意思，只是想到日后他若真為你叛了小皇帝，該如何自處?！?/p>

“洛平是我的人，我不會讓……”

“誰在外面！”

方晉爆喝一聲，轉(zhuǎn)瞬間追出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