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休要胡鬧。”葉瑾將人扶著躺好,“大人是讀書人,哪里經(jīng)得住三壇酒?!?/p>
“先前也不知道今日要接駕。”暗衛(wèi)蔫蔫辯解,“大當(dāng)家寫信說要去貝沙灣暗探,大人擔(dān)心得整夜都睡不著,再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百姓之事,人都瘦了一大圈?!?/p>
大概是覺得有些熱,溫柳年踢掉被子,迷迷糊糊坐起來脫衣裳。
我的親娘!暗衛(wèi)趕緊把人壓了回去。
楚淵笑著搖搖頭,跟葉瑾有一道出了臥房:“說說貝沙灣是怎么回事?!?/p>
“那里的確有些詭異?!比~瑾嘆氣,“也難怪大人會愁得睡不著覺。”
夜幕來襲,一艘戰(zhàn)船正在順風(fēng)而行,速度極快。而在不遠(yuǎn)處,便是要下南洋的奢華大船,正停靠在一處海島邊,宛若黑色巨獸一般。趙越與周慕白換上夜行衣,剛想找機(jī)會下海接近補(bǔ)給戰(zhàn)船,一個小小的黑影卻出現(xiàn)在下一層甲板上,腰間綁著不知是什么東西,“噗通”便跳下了海。
趙越微微皺眉:“昨日那個小丫頭?”
周慕白點頭:“知道不是善茬,卻沒想到膽子這么大?!必惿碁骋哺谊J。
黑影在海中沉浮幾下,借著海水波瀾順利到了戰(zhàn)船邊,剛想著要翻上去,半邊身子卻驟然一麻,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整個人就被拎出了水面,再睜眼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先前那艘大船上。
“你們……”小丫頭驚魂未定。
“喝了酒?”周慕白湊近聞了聞,又用手扯了扯她腰間的幾個豬尿脬,“這樣就想著御寒下海,真不知該說你是蠢還是膽子大?!?/p>
“你到底想做什么!”小丫頭跺腳。
周慕白拉著她,與趙越一道回到了船艙中。
全身都被海水沾濕,小丫頭凍得直哆嗦。
“換好。”周慕白遞給他一套衣裳,“事先警告你,若是敢?;?,我可不會憐香惜玉?!?/p>
小丫頭奪過衣裳到里屋換好,倒是的確很聽話——也由不得不聽話。
“叫什么名字?”周慕白問。
“你又不認(rèn)得我?!毙⊙绢^抱著熱茶,還在打哆嗦。
“你該謝我將你帶回來才是?!敝苣桨椎?,“否則現(xiàn)在還在受凍?!?/p>
小丫頭認(rèn)定他不好對付,也不肯再說話。
“叫什么名字?!敝苣桨子謫柫艘换兀罢f實話,我們也對那艘補(bǔ)給船有興趣,你若是肯配合,說不定還有條活路?!?/p>
“你們也要去找鮫人?”小丫頭抬頭。
周慕白笑容微涼:“名字?!?/p>
“……我叫小玲子?!毙⊙绢^往趙越身邊坐了坐,“就是個江湖騙子,看你的模樣像大俠,應(yīng)該不認(rèn)識我。”
小玲子?趙越微微皺眉:“?;锸窒屡艹鰜淼男⊙绢^?”
“你還真認(rèn)得我?。俊毙×嶙映泽@。
趙越與周慕白對視一眼,溫柳年曾寫信說了平浪幫的滅門慘案,當(dāng)中也提起過這個古怪的小丫頭,卻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碰到。
“平浪幫失火當(dāng)晚,你在哪里?”周慕白問。
“你們是海花娘的朋友?”小玲子警惕。
周慕白默認(rèn)。
“那晚來了一伙殺手,功夫很高?!毙×嶙拥溃拔叶阍诳菥袥]有被發(fā)現(xiàn),聽到兇手走了,我也就逃了?!?/p>
“那為何要去貝沙灣,誰告訴你里頭有鮫人?”趙越問。
“躲在井里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毙×嶙拥馈Uf是劉家曾經(jīng)替王爺養(yǎng)過鮫人,所以不能活,還說鮫人在貝沙灣。
”即便當(dāng)真有,又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要以身犯險去貝沙灣?!敝苣桨椎?,“莫非還打算替劉家人報仇不成?!?/p>
“誰要替他報仇?!毙×嶙悠沧?,“即便拿了他的銀子,我也給了身子,兩不相欠?!?/p>
趙越心里搖頭,小小一個姑娘家,說話做事怎得如此粗魯莽撞。
“從劉家逃出來后,我就跟著商船出了海,一直在外頭漂?!毙×嶙拥?,“后頭聽說這艘大船會路過貝沙灣,又剛好遇到了吳老爺想買我做妾,我便想混上去看看,到底有沒有鮫人?!?/p>
“就只是為了看一看?”周慕白哭笑不得。
“你愛信不信?!毙×嶙拥?,“我闖蕩江湖這么些年,還從未見過鮫人,自然想見世面,又沒想著要做壞事。”
“真是服了你?!敝苣桨讚u頭。
“現(xiàn)在好了,被你抓回來,那艘戰(zhàn)船也該開走了?!毙×嶙泳趩?,“這趟算是白跑了?!?/p>
“說說你的打算?!敝苣桨椎?,“若我沒抓你,你打算躲在哪里?”
“船艙最下頭是淡水桶,隨便倒空一個就能混進(jìn)去?!毙×嶙拥?,“再往里還有干糧,餓不著?!?/p>
“你怎么如此清楚?”周慕白皺眉。
“那當(dāng)然,為了這個,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毙×嶙拥?,“你們也想去貝沙灣,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能不能帶我一起進(jìn)去?”
“你哪里也不許去?!敝苣桨椎?,“你可知今晚若你混進(jìn)貝沙灣,又不巧被人發(fā)現(xiàn),會是何種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毙×嶙硬恍迹白疃嗨偷粢粭l命。”
“一條?”周慕白搖頭,“你想得輕巧。”
小玲子不解。
“最嚴(yán)重的后果,不止是你送命,或許還要再加上戰(zhàn)艦上的所有將士,還有迷霧內(nèi)的所有鮫人。”周慕白道,“有些人為了保守秘密,是會不惜一切代價的。”
小玲子半信半疑看他。
“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周慕白往桌上放了一把金葉子,“這些都是你的。”
大概是覺得他神情有些冷,小玲子后背不自覺便起了一層疙瘩,又聽說關(guān)乎鮫人性命,也不敢再馬虎,將這幾個月打聽到關(guān)于貝沙灣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說了一遍。
“很好?!敝苣桨讓⒔鹑~子推過去。
“你們也要混上船嗎?”小玲子提醒,“但是這么長時間,早就已經(jīng)開走了?!?/p>
“那倒未必?!敝苣桨仔π?,往窗外看了一眼。
凄凄夜色下,那艘補(bǔ)給戰(zhàn)船正??吭趰u上另一處碼頭,周圍火把熊熊,十幾名兵士檢查了大半宿,終于找到了船體上的破洞,一邊罵晦氣一邊修補(bǔ),心里想著可別耽誤太久,否則讓王爺知道,又是一頓板子。
“你將他們的船鑿漏了?”小玲子吃驚。
周慕白點頭:“舉手之勞。”
“可真厲害?!毙×嶙訚M臉羨慕,若自己也有這么厲害的功夫,哪里還用得著騙,只管搶就是。
周慕白沖她勾勾手指。
小玲子聽話湊上前。
一枚銀針刺入脖頸,旋即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孔雀門的毒針?!敝苣桨椎?,“會假死一個月,恰好船上有熟人,暫時帶去海菜島交給紫花嬸嬸?!?/p>
趙越點頭:“下一步要如何?”
“自然是混上補(bǔ)給船?!敝苣桨酌掳?,“我與大當(dāng)家共同前往?!?/p>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一輪朝陽噴薄而出。溫柳年打了個呵欠,神清氣爽坐起來,肚子咕咕叫。
紅甲狼在窗臺上爬來爬去轉(zhuǎn)圈玩,小須須筆直!溫柳年盯著看了許久,突然就覺得腦袋里“轟”的一聲,想起來一件了不得事,頓時掀開被子就往床下跑。
“大人慢著些?!鼻皝硭退拇髬鸨粐樍艘惶霸趺葱疾淮??!?/p>
“快些準(zhǔn)備車馬,本官要出城?!睖亓昙贝掖曳路?,“皇上要進(jìn)城了,耽誤不得?!?/p>
“皇上已經(jīng)進(jìn)城了?!背Y站在門口悠悠道。
溫柳年:“……”
溫柳年:“……”
溫柳年:“……”
楚淵似笑非笑。
溫流年緩緩回頭,安慰自己這一定是幻覺。
楚淵挑眉:“睡了一天一夜,那三壇酒想來該是人間佳釀才對。”
溫大人臉?biāo)⒗话?,跪地便要謝罪,卻被楚淵一把扶?。骸岸耗愕摹!?/p>
“皇上恕罪。”溫柳年哭喪著臉。
“算不得大事?!背Y道,“只要不是日日酗酒,小酌一番卻也無妨,況且有追影宮的人在,怕是也由不得愛卿不喝?!?/p>
暗衛(wèi)趴在屋頂仔細(xì)聽,以方便在龍顏大怒的時候沖進(jìn)去搶救大人。
“愛卿這一年多辛苦了。”楚淵替他倒了一杯茶。
“為百姓做事,算不得辛苦。”溫柳年老老實實道,“況且西南王經(jīng)常會送肘子過來?!鄙踔吝€有云南野豬,回味無窮。
楚淵笑著搖頭:“段白月可有欺負(fù)愛卿?”
“沒有?!睖亓険u頭,“西南王待微臣很好?!?/p>
葉瑾端著藥湯進(jìn)來:“咳!”
溫大人立刻坐直:“也不怎么好。”
葉瑾不滿看他哥,一個禿子有什么好惦記的,見誰都要問。
楚淵哭笑不得,看這架勢,被欺負(fù)的人或許該是段白月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