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小動物出現得突兀,但司機也不過呆愣了一瞬間,很快又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一般飄近了一點。
泰迪低伏下身體,發(fā)出恐嚇的“嗚嗚”聲。
司機視若無睹,他盯著司南天,表情居然有些怨恨悲傷,他問:“你為什么下車。”
司南天張了張嘴:“不是,你自己奇怪成這樣,有機會是個人都會跑的吧?”
“我說了會把你送到的?!?/p>
司機咬牙切齒,怨恨地盯緊了司南天,司南天甚至有些懷疑他聽見的和自己說的可能不是同一句話,他明明只是合理提出了對他古怪服務態(tài)度的投訴意見,他卻一副他是個拋妻棄子大渣男的怨毒表情。
“這位大哥,你先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彼灸咸煸噲D勸說,他覺得司機這會兒的狀態(tài)有點古怪,于是不動聲色地把趴在地上抱著腿哀嚎的中年人擋在了身后,“你冷靜點啊,大哥你是不是有點太激動了?深呼吸,深呼吸!”
司機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眼中仿佛已經看不見司南天了,更像是透過他看到了什么別人。
他不甘心地問:“你覺得這世上沒有鬼,死了就是不存在了,就開不了車、掙不了錢了是不是?”
“我能開,我還能接活!誰說死了就沒用了,誰說的!”
“你們覺得我死了,就什么用都沒有了,就可以當我不存在了,就沒人記得我了……可你們也不想想我是為誰死的!我要不是為了你們,又怎么會半夜三更還出來跑車!怎么會死在路上!”
“我是為了這個家,我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他們都忘了,他們都忘了,人死了就都被忘了……”
他猛地貼到司南天面前,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你為什么下車?”
司南天額上滑下一滴冷汗。
身后的中年人更是嚇得連嚎都不敢嚎了,倒在地上緊緊閉著雙眼,甚至屏住了呼吸想假裝自己不存在。
“汪汪!”
串串泰迪忽然撒著歡兒站了起來,司南天看見它飛快地搖著尾巴朝著一個地方奔了過去,遠處隱隱有人聲傳來:“是這兒嗎?”
“汪汪!”
“喵!”
“應該是這兒了。”另一個人應道。
司南天愣了神,真有人能聽得懂小動物說話?。慷疫@人的聲音還有點眼熟。
司機已經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他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一邊流淚,一邊痛苦地哀嚎:“為什么,為什么那么快就把我忘了……”
“人死之后,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嗎?真的就一點用都沒有了嗎?那死的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我!”
司南天覺得他的精神狀態(tài)多半不太正常,警覺地往后退了一步,扯著嗓子喊:“喂——有人嗎!這兒呢!”
那邊果然響起了逐漸加快的腳步聲,司南天往那看了眼,松了口氣,扭頭說,“師傅,生活沒有過不去的坎,我看你現在情緒狀態(tài)不是很穩(wěn)定,多半是鉆牛角尖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啊……臥槽!”
司機渾身包裹著如有實質的黑霧,把腦袋轉得哢哢作響,原本空蕩蕩的褲管鼓動了一下,手掌變得青黑粗大,神色不甘又怨毒:“你不會明白的,你哪里知道我有多難過?!?/p>
“你們活著的人怎么會知道……你死了就知道了!”
“媽呀!”躺在地上裝死的中年人偷偷掀開眼皮,當即一聲哀嚎,不顧自己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撒腿就跑。
司機似乎被這個會動的家伙吸引了,他暫且拋下呆站著的司南天,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中年人的速度完全無法和他相提并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接近,露出森然笑容:“你去哪啊,我送你啊——”
“只要付一條命?!?/p>
“啊!”中年人嚇得摔倒在地,顧不上周圍都是爛泥巴,連滾帶爬地試圖遠離他,“別過來,別過來啊!”
剛剛開遠的那輛紙車倒退飛馳而來,砰地一聲車門洞開,司機提著中年人的衣領就要往車內塞,此刻這輛紙車宛如大張著口的巨獸,要把這個嚇得涕泗橫流的中年人吞吃下去。
“啊——救命啊!救命啊!”
司南天被這一變故驚呆了,他還沒想好什么東西能解釋無人開動的汽車,突然纏繞的黑色煙霧,但看到中年人哀求的眼神,他腦子嗡的一聲,挺身而上,身體比腦子先動,一腳踹在司機手腕上,然而司機的手腕就像一陣煙霧一樣被風吹散了,司南天差點當場一個劈叉。
“哎喲我去!”司南天扶著腿艱難地站起來,暗暗在心中決定,下次一定出拳頭。
不過那司機的手被他一腳踹散了,中年人也因此躲過一劫,連滾帶爬瑟瑟發(fā)抖地蹲到了司南天身后,哭得山崩地裂、提神醒腦。
“你想替他?”司機陰惻惻地盯著他,“也不是不行。”
他的手腕重新凝實,直接朝著司南天的脖子伸去。
司南天這回想好了,先出拳頭,然而事到臨頭,他才發(fā)現這鬼的速度快得驚人,他根本來不及……
他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幾個想法,他堂哥明天知道他慘死半路可別被嚇到心臟病發(fā),見義勇為好像也不算太糟糕的死法,就是如果他救下的大叔如果不長這樣就更好了……
眼前驟然一道白光閃現,凌厲劍風呼嘯而過,整片鬼氣森然的荒地一亮,司南天精神一振回過神來,趕緊往后倒退兩步,拉開了距離。
中年人緊緊拉著他的衣服下擺,亦步亦趨,跟他的尾巴似的,哭得梨花帶雨怎么都不松手。
司機直接被斬斷了手腕,慘叫一聲,下意識奪路而逃,虛空中的垂方冷哼一聲:“魑魅魍魎徒為爾!”